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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山路不好走,路途曲折不定容易让人犯困,所以杜洲特别讨厌走夜山路,一走必犯困。
若是在平时没有客人的时候,杜洲会放上一些激情的歌来提神醒脑一番,若有客人的话多少,都会聊上一两句,以防自己睡着。
可这回,杜洲却没有了往常的困意,整个人阴沉沉的,大脑异常的清醒。他有些懊恼,如果自己一觉没有睡这么久,也许就女孩就不会遇到那这种事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
从洪城山下来后,杜洲的脑子里的那根弦便一直绷到了现在。 他感觉胸口有些发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杜洲偏头看了看女孩,女孩正用夹克裹紧自己,双臂抱胸蜷缩在副驾驶位上,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某处。窗外黑漆漆的,时不时经过一两盏路灯划破黑暗,接着便又陷入无尽的黑色。
杜洲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种事是个深不可测的坎。发生后,怕是很难走出去了。
“会冷吗。”杜洲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
女孩没有回答杜洲 ,杜洲也没有再问,伸出手打开了空调的暖气。
十一点刚过,两人终于在沉默中回到了永定。四周没车,杜洲转着方向盘,准备往女孩家开去,女孩突然阻止了他:
“带我去河边看看吧。”
杜洲用眼睛余光看着她,女孩任旧是斜着脑袋,眼神涣着散,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疲惫中还夹杂着一丝颤抖,整个人仿佛就像一具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
杜洲不吭声,顺从地把车引到了永定桥上。
女孩轻轻推开车门,抱着皮夹克走到桥边,一声不吭地看着缓慢流淌的水面。杜洲连忙跟着下车走到女孩的身边,生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女孩看着河流不说话,杜洲看着女孩不说话。女孩看着河出神,杜洲看着女孩出神。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的某人,那个明明处于花季却黯然凋零的女孩。
两人一动不动,就像是两尊彩色的雕像,只有微风带起的头发轻轻摇摆着,他们看着河,似乎都在与河交换着心底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咳嗽声把杜洲的神拉了回来。杜洲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
“我没事。”她淡淡地看着杜洲,嘴角敷衍似的钩了钩以示微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谢谢了。我们回去吧。”
杜洲看到女孩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感激,接着便再次被淡漠的无神给取代。
两人沉默地上车,到家楼下的时候,杜洲目送女孩上了楼。等女孩的动静伴随着一声关门的闷响后,杜洲叹了口气,掉头回了宿舍。
连着几个月,女孩就像人间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杜洲因为女孩走时忘记带走钱包,以送还女孩钱包的名义打听着女孩的下落,在被当做流氓好几次后,他终于得知了女孩的一些消息,女孩家楼下跳舞的大妈很热情的告诉了杜洲,女孩的名字叫陈离离,还很大方的给了杜洲陈离离的电话号码。
这一天,杜洲正斟酌着要不要打电话给陈离离,门铃骤响,警察敲开了他的门。
杜洲并没有犯什么事儿,警察说,要要带他去见个人。杜洲纳闷,憋着一身的疑问跟着警卫员来到警局,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眼底时不时闪过一丝惆怅。
警员们来来往往,忙着不亦乐乎,曾几时想,他也在这里熬着夜办案,每天东跑西跑,忙碌到不行呢?他被带到了一间熟悉的办公室外,警员推开门,里边坐着一个人。他衣冠整齐,面容中带着些许厉色,正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文件。
“刘队,他来了。”
刘程应声抬头,那双有神的瞳与杜洲的眼睛准确地撞上。杜洲眉头微皱,停下了进办公室的步子。刘程向警卫员示意了一个眼神,对方会意,悄悄地带上了刘程办公室的木门。
“子枫,你…”空气中凝结着些许尴尬的气氛,刘程想说些什么,可到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杜子枫,这是多么久远的名字了。久远到房间内两个人似乎都模糊了当时的场景,只是牢牢记得有这么个名字。刘程知道,当他叫出“子枫”两字时,他就彻底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杜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脑海里却依旧波涛汹涌地涌出了两个人的回忆。他深吸一口气,甩开了脑中非主动产生的复杂感情。他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装着不紧不慢地坐到客椅上,谈着气说:“还是被你找到了啊。说吧,有什么事?”
刘程听出了杜洲的冷意,他不变容面:“子枫…这些年你怎么样?”
“还行吧,还能活着。”杜洲以一种毫不在意的神色道,“我现在改名叫杜洲了,还是不要叫子枫了吧。”
刘程没有继续接杜洲的话,二者重新回到了先前的尴尬气氛。刘程看着杜洲的眼睛,渴望从中读到点东西。两人的眼睛都如同静止的湖水一般,杜洲却敏锐地在这平静中抓住了刘程一丝挣扎。
“如果你很忙的话,我就说要紧事。”刘程轻轻吸了口气,终于让了一步。杜洲眯起眼,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刘程开始。
“几个月前,洪城会所发生的强侵事件。”刘程道,“你就已经认出了我对吗。”
杜洲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叫刘璋,是花茶帮刘万里刘四爷的三弟。”
刘程把刘璋的资料折好,并把桌前的资料一同整理好放进边上的档案袋内,把它推到杜洲面前的桌角边。
“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当年小羽的事情。”刘程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当初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抱歉,偏题了。”刘程感觉到杜洲的气息变得有些沉重,他及时关上了嘴。
“这是十多年前的那场毒品交易的卷宗,我带不出来那个最主要的卷宗,但其他分支的案子上头管的不严,我都整理出来了。”
“那场毒品交易的巨头已经被国际警察端了,他的下家也差不多被清理干净了,但还是有些漏网的,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们也不太好查。”
杜洲不动声色,饶有兴趣地看着刘程。
“刘璋的心里素质实在太低,醒来后我们还没问事儿,他就把他亲哥哥全掏个精光。我们顺藤摸瓜蛮问了句,谁知道就给我们撞上了。”
“他透露出当年处理海河ktv毒品交易的,是当年海河第二大势力黑岚的头头,名叫林世渊。”
杜洲的瞳孔不了察觉地缩了一下。海河ktv事件在当时炒的沸沸扬扬,警方为了压住舆论也花了不少的心思。
“刘璋说,林世渊因为当年与警察火拼,乘乱逃出了海河,因为他是刘四爷的好兄弟,四爷便收留了他,在花茶内已经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你是要我回来,重新帮你干活,抓到林世渊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或者,叫做交易吧。我刚刚看了卷宗,小羽的事情,跟林世渊也有一些关系。”
“当初的三个人渣,有一个就是林世渊。”
刘程不愧是有着十几年警察经验的人,他几乎没有废话,而且直挑重点,甚至知道杜洲心里到底想要。
杜洲眉头轻佻,用手指把玩着桌前的档案,听完了刘程的话后,笑了。共同生活了这么久,他猜都猜得到刘程要说什么。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档案袋上的“毒品交易”四个字,不紧不慢地打开档案袋,把里边装的一整叠文件夹一股脑地倒在桌子上。
那场交易牵扯到的案子众多,所记录文件数多到惊人。杜洲似乎有所目标,当年遗留下来的习惯使他条件反射一般有序地挑捡着文件袋。
等他整理完毕后,杜洲用手指沾了沾唾沫,把其中一个文件袋抽了出来,仔细地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