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19

时光

       人永远在喟叹时光的仓促。譬如,我六年前曾计划写一篇武侠小说,并一举拿下诺贝尔文学奖。故事的结构很宏大,从北宋靖康年间,一直写到南宋末年。这中间,男主角的祖辈曾是方腊起事的一员,甚至还和李清照有一腿,而他的父辈,则跟随岳飞抗金,并结识辛弃疾,男主角最后杀死了南宋末年巨奸宰相贾似道。结局是什么,我至今都未想好。这看起来是一篇很不错的故事,但稍微想一下就觉得不太可能。北宋末年到南宋末年,有一个半世纪那么长,我得完完整整写出男主角的一家三代甚至更多,而等到男主角闪亮登场时,别说读者,估计我自己都没耐心读下去了。于是,我平生第一个“远大的计划”就此流产,最后剩下了近40万字的草稿,但拿起这草稿一读,40万字才写到完颜宗翰第二次攻打开封,男主角的爷爷还在振臂高呼抗金保国,等我写到男主角时,恐怕还需要3个40万字这么多。而等我写到最后时,男主角怕也是白发苍苍了。这样的小说不仅读者没有兴趣,我自己都对至少100年以后才登台唱戏的男主角失去了最后的一点信心。

        三年前,我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他是典型的文人特质,对外界的欲望没有多少兴趣,生活在一座南方的小镇,生活安谧,对学术的很有研究。当时我们一拍即合,原来他也有一个武侠梦,并且也准备写一本小说。但最后都是由于各种原因对其丧失了信心。我们当时约好,等老了,一定要把我们各自的小说续下来,不管有没有读者。 但在时光的洪流里,人们的愿望和现实总是成反比的,三年后的今天,我这个好友早已离开了我的生活,不知去向。我们曾见过一次,在一起喝酒,但那次分别后,他坐上了火车,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所买到的,是通往哪里的火车票。而这个一起写小说的“约定”,也真成了“约定”。我希望那列火车,能把他带往安谧和幸福,但关于他的所有,我早已没有了答案。

       04年暑假在北京,我认识了W君和G君,W是安徽人,普通话说不清楚,乡音很浓,我们一边给他开玩笑,一边拿起剪刀,说你要再说不清楚,我们就把你的舌头剪了一截。当时还是学生,谁都没有钱,最开始时,我们三个人住在一间约有15平方小房间的上下铺里,当时是十七八的年纪,无论白天吃多少好像都很饿。当时我们住在海淀区的西苑,这个地方就在北大西门外,往东走一点,就是清华大学,而路中间就是圆明园。每天晚上十点左右,就是我们的“觅食时间”。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近一个月,白天没事时到北大逛逛,发一下感慨,为什么我们没能考上北大?若再有空闲,会再到圆明园逛一下。当时圆明园门票是10块钱,但对于11年前的我们来讲,票价还是太高昂了,当时西苑以东,有一个早市,好像就叫“西苑早市”,这个早市和圆明园一墙之隔。说是墙,其实就是稀稀疏疏的铁栅栏,这个铁栅栏上,有一个大洞,我们就从这个洞里钻进去逛圆明园。当时,W君认识了一个渐江女孩,叫P,至今我还记得她的样子,是那种典型的、具有江南女孩小巧秀丽的模样。记得W当时很喜欢P,当时P住在清华大学旁边,一天晚上,W君决定要向P表白,在P回家必经的那条路上等了一个小时。故事的结果当然在意料之内,短短一个月的相处,一个月后又要分别,天涯海角的距离,自然构不成相爱的基本条件。直到很多年后的一个晚上,我在网上和W君聊起P,他还是觉得很遗憾。后来,W君回家了,我和G君一起住。G和我是老乡,我们的话自然也多的很了,甚至当时还一人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没事时整日在北京大学晃荡,或到中关村图书大厦看书。G要比我大着几岁,一个月以后,我回来继续上学,他则在北京工作了。这期间,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只到我工作后两年多,也就是2011年,他回到了郑州,我们又聚到一起喝酒。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随后,他的Q头像基本不再亮起,转眼4年过去,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前年年底,W君突然上线了,我问他过的怎么样,他说他已经结婚了生子了,如今在浙江工作生活。我开完笑的说,你是不是去渐江找P了,他笑的很憨直,随后转开话题,说十年前就知道我家的地址了,但一直没有去看我,我笑笑,说来日方长。到我敲下这一行字时,W君和G君,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鲁迅有一篇文章叫《社戏》,回忆了他小时候一起看戏的情景。这种情景,在十几年前的中国,应该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当然,我们本地叫的没有这么文雅,我们直接叫“唱大戏”,当时还在老家,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远没有现在迅速,很多人还没有往城里搬。当时有一个女孩叫F,那是她结婚前的最后几天,对于当时的我来讲,我甚至还没有认清结婚是什么概念。那时候我们邻村在唱大戏,到了晚上,我们约上十几号人(这也是我记忆中最热闹的一次),从山间小路向邻村出发。当时,由于她要结婚,要了对方家不菲的彩礼,买了一台手机,穿上了新衣服,一起赶夜路。关于那天晚上,十几个人一起,说说笑笑,非常热闹。但记忆好像很奇特,也许那个场面太过美好,以至于现在清清楚楚的记得,但却不知道怎么描述。过了几天,她结婚了,我们又为她送行。这也是我记忆里,我们十几个人最后一次相聚。去年年底去姥姥家拜节,我又碰到了F,寒暄了几句后,一下子感觉苍老了很多……

      年后,又是没完没了的工作,鲜有机会去追忆什么。只是在时光的洪流里,已经存在了的东西,却很难去磨去。一旦稍有闲暇,沉淀的东西会一层层发醇,虽然再也无法去触碰,但仍在眼前上演。且随着时光的流走,变得愈发清晰可珍。

                                                                                                                                                                                                              201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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