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泽妍的回信

泽妍你好,你的名字好文艺。很开心可以通过燃点计划认识你,能在100个光合作用故事中被你选中,当时我就心想,这个女孩也许会和我有不一样的缘分。

你说被我吸引的那句关键词“一走路,阳光就凑过来照耀,我身上顿时生长出自己的温暖”,来自王小妮的诗《一走路,我就觉得我还算伟大》,当时在mono上第一眼看到这句话,立刻就被它透出的阳光和力量感动。很开心能够将它传递给你。

其实一下子收到你的这么多问题,每一个都提得很有深度,值得花很久写出认真的回答。但是实际上就像我的一些其他在家学习的大龄伙伴一样,对于这段经历,虽然可能很让人好奇,但我们已经并不太想重复地聊起,加上对于现状有些焦虑,此时回忆太早以前的故事也会加重这样的情况。而且也好像显得……长了这么大已经没有其他可说的了,除了这段略显独特的教育经历以外……

很小就不去学校,几岁的小孩子,必定不是自己的主意。我的家长认为体制学校教育会扼杀孩子的天性,还有每个人都是被标准化,没有对于多样性的包容。应试教育多为囫囵吞枣和填鸭式学习,剥夺了学生自己探索的乐趣也抹杀了好奇心。当然也有很多优秀学校在启发学生的同时还能保证成绩良好,但这里说的是比较普遍的情况。

我生活在一个比较传统的父严母慈的家庭,父母都很关爱我,但因为他们彼此关系不好,或者说这一代人多少都没有学会如何处理亲密关系和经营家庭,所以家里经常处于一种情绪压抑的状态。所以我很羡慕一些家庭气氛轻松和睦的人,有时候去这样的朋友家做客,我会很惊讶他们竟然可以事无巨细无话不谈,坦然地表达情感和提出请求。

关于如何坚持和收获,其实要细说起来得再写一篇文章了,可能最大的是自我进化方法。

迷乱确实和在家有很大关系,因为长期处于半封闭的状态,接触的圈子很小,日常基本只有两三个人,缺少反馈,我很难衡量自己是怎样的人,并且因为不自信,缺乏成就,家庭环境等各方面原因,会导致经常间歇性陷入抑郁情绪。因为我们脱离了一个固定的框架,看似变得更加自由,但也增加了很多风险和不确定性。当这种不确定性和前途,和家庭问题纠结到一起的时候,很难不因此变得沮丧和迷茫。

是否后悔过……我只能说,按照我现在的经历和成长,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想着如何把在家上学做得更好,也可能选择创新教育学校。因为过去实在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经验可供借鉴,同时也缺乏情况类似的伙伴交流。现在逐渐认识了一些比我小的同样在家自学的同学,经常感叹如果我早生几年早点遇到他们,就能早点改变自己的固定局面。

关于未来,学历实际上是当代社会简单高效筛选人才的方式,虽然说学历和能力不一定对等,但多数情况下是呈正相关。所以,必要的话我会采取措施获取学历,作为通行证。但更重要的是多去增加自己真正的做事经验,阅历,人际关系。我想在未来这些软实力比学历这个敲门砖要有用得多,当然硬实力是格外重要的,所以会专注于扎实学好几项自己感兴趣的技能作为傍身生存的基础。另外,我也并没有打算放弃上大学,可能会比一般人晚几年,不过我已经有自己最渴望学习的东西,也有非常渴望去的学校。这样有强烈渴望和目标性地进入大学,比起按部就班考上大学排着队成为芸芸毕业生的一份子,到社会上继续迷茫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虽然少了稳定性,但我觉得我会幸福的多。具体的计划,我想近一年尽可能地丰富生活的体验,近期可能先找份工作,同时为自由学社多做事情,然后游学,读书,写作,看很多电影,练习摄影。

关于反省日记,对我来说它已经成为习惯,使我感到安心,而不是痛苦。如果把反省理解为对自己所做错事的批判,那确实这个人每天批斗自己,不痛苦才怪。其实可以写一写当天遇到的事情,有什么触动和收获,自己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也可以写出第二天的调整计划,列出行动方案。反省就像给一个人编了程序,不知道你了解过机器学习的概念吗?就像是用这种方法每天把自己更新升级一遍。擅长反省的人成长的也会比别人快好几倍。我一般反省的具体内容,包括自己当天的健康情况,时间效率,读书收获,或者简单记录当天的心情。希望你也可以重新开始反省自己,这是一种终身成长的武器。不过要记得放轻松。

有一种相对的理论我很受用,如果你会因为发现自己的不足感到痛苦,这正证明了你内心有多么渴望变好。如果你因为自己心中浮起的邪恶而羞耻,正证明了你其实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因为只有足够善良才能识别出自己微小的恶念,足够上进才能因为暂时不完美的现状而感到焦急。当然,人如果每天用放大镜看自己,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也是不好的。你有没有看过哈佛幸福课?记得其中讲过一个我非常印象深刻的:permission to be human(允许自己为人)。也就是说允许自己有作为一个人基本和普遍的特点:拖延,懒惰,情绪崩溃,接纳自己的暂时不接纳。我虽然还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不过我允许自己暂时处于一个情绪不够成熟的人。

关于敏感,它是中性词。我也经常因为敏感带来各种痛苦,比如会因为别人回复消息晚了,或者话中的某一个字眼,某一个眼神而不断纠结。我在日记里其实也写过这个问题,重点是看你把敏感用在哪里。如果是用在揣摩别人心思,或者用在玻璃心,那敏感无疑是一种灾难。但是你知道,从另一方面看,敏感的人总是能善于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并拥有很强的理解共情能力。我希望你我,都可以把自己的敏感能力使用在,对自然,艺术,感情的体验上。把我们的看、听、尝、嗅、触……使用在美好事物上,和普通迟钝的人相比,我们更能体会到诗歌的空灵,音乐的婉转。四季的细微变化都能触动情绪,我们拥有更加多维和丰富的生命体验,这不是一种珍贵的天赋吗?还可以阅读《钝感力》,以及注意分清楚事实和幻想,很多事情仅是大脑过度加工并当真的结果。希望你我都可以,与自己的敏感天赋和谐相处,并为之感恩和骄傲。

我觉得你选择经济学也非常有勇气,因为你在考虑如何调整自己的性格,而且经济学据我所知学起来也并不容易。并且我认为任何一门学科,实际上并不是某种专业技能,而是一种理解和看待世界的方式。不知道你现在感觉学习经济学对你有什么改变?还有,我现在没有上大学,其实还是很好奇,你对你大学以前受到的教育评价如何?大学生活又给你带来什么呢?你的老师用心做学问和授课吗?你的同学们是怎样的生命状态?你如何利用大学提供的资源和平台去提升自己?……

很开心我们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好像是冥冥之中的互相吸引。我好奇你过去的经历,成长的感悟。你说喜欢文学,原来打算学中文,请千万不要放弃对文学的热爱,它会是我们一辈子的宝藏。我想关于文学方面我们可以聊很多,我越来越发现自己读过的书太少,想读的又太多。

一口气写到这里,却感觉很多地方都没有细说到。泽妍,非常感谢你打开了我写作的思路,并且愿意与我交流。可能很多地方过于口语化,显得有些啰嗦……不好意思,我明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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