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是难以想象的,只有站在江边,你才能嗅到1800年前的铁锈气。当年如戈戟锋利的东风,剖开山水的动脉,让历史的血滴在山崖上,千年不散,万年不腐。于是摩崖石刻上,“赤壁”二字便是火的旗帜,血的呐喊。
明月和涛声千年依旧。只是苏才子的被贬成就了另一个赤壁,他以文人的方式来成就一位武将,可惜委屈了你,赤壁。你在冷暖交替的风月中,任是非和误解穿透周身,你只是拍拍身上久积的尘灰,以站立的方式注视前方,陪伴你的还有南门头的城墙,城墙上那经雨霜剥蚀却依旧飞展的残痕的城墙,而当年如小乔一样亭亭玉立的银杏树,如今已是大腹便便,剑声和战火倒成就了它的苍黑。
石板街上深深的车辙记录着你的繁华,你的目光越过乡间牛粪般随处可见的富邑,那些戴着礼帽以奔跑的姿势朝你而来的商贾,还有罩着长长的绸纱,摇头晃脑的先生。而你却看到你性格一样直长的巷子,还有从巷子中走出来的风流人物,他们以血的方式浓缩在一起,以汗的姿容溶化成俚俗。
想起了小乔和大乔,这江南的特产至今水灵灵的长在记忆中,千年万年不老。她们是江边的那棵银杏树,早已不开花,而花香却弥漫到赤壁人的毛细血管里,呼出桂花的清脆,栀子花的绵长,杜鹃的浓厚,多情的种子在痴迷的诱惑下完善远道而来的收获。
赤壁,挽着周瑜的手,正一步一步的从台阶上向我们走来,身后一列列的方阵踏响大地,击出战鼓的震颤,沉默只是你等待的宽容,你说等到东风出现的日子,才布撒多情的礼花。
你来的日子,阳光在云缝里撒出丝丝彩针,彩针插进你的足痕,云丝握在周郎的手中,捻开、摊干、摇晃,周郎用的那么自如,羽扇的每一次对东风的挤压,都在风干你们的智慧。
山是你的骨骼,水的你的血液,船是你的鞋子,这些比喻都太俗气了,准确的说你是江南水乡成长的山东大汉,一般人只看到你的外表的温柔,灵性,柔媚,而你的每一次目光的扫射,每一次微笑的开启,每一次手势的变化都是睿智的雕塑,甚至于呼吸,甚至于衣袂。
周郎只有和你在一起,他才可以把江山放在棋盘中搏弈,是你成就了周郎,却又是周郎让世界了解了你。你是水火相容的通行证,刀、剑、戟、枪,如今静静的躺在透明的现代文明中,当年横扫躯体的锐器,成了时空联想的发酵剂,软绵绵的挤入偶尔的感想和困惑中。只有你却那么坚硬,仍然手擎蓝天,头枕江水,脚蹬青山,如长龙时刻等待着纵跃九万里。挽着周郎的手,你再一次燃烧历史的天空。 1800年来不熄的火苗,在水的纵情下点燃五十万人的智慧。一壶浊酒,两行老泪,是杜甫来时的准备,诗人握着你的手,感应了他的灵思,他以闪光般的吟唱感染了赤壁二字,让我在周郎赤壁里寻找,寻找到赤壁正挽着周郎的手向我们走来。一起走来的还有五十万周郎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