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说胡茶就住在迎泽峰。运气好的话,穿过这大片森林,再翻上那些缀满冰泽的雪山,我们就能找到胡茶了。”陈予玲边走边说。
“这会是一片有趣的林子。”进入遮天蔽日的大树间,雨童就好奇的四处张望,她问陈予玲:“你知道胡茶是个逃跑的隐诺者吧?”
陈予玲没有回答,她当然猜到了。
“胡茶的太爷爷吧,或者是太太太爷爷,偷了半死树下的一个石盒子,里面装了本百草书。然后他们一家就逃到迎泽峰上住着不敢出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雨童继续叨叨的讲,八卦这一特性,她倒是跟寻常女孩子一样。
“哈,一定是隐诺者老干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们不想在地下当老鼠了吧。”
“哈,别把什么事情都跟对错和正邪挂钩。因果可比这些东西有趣多了。实际上,巫之后们是因为爱嚼舌根子,所以偷了时钟书出去当江湖骗子,没想到大嘴巴这性格还能遗传,多少代了都还不变。而胡茶祖上,就是那个曾经为普多公主引路,带她到神谕处悟习永生大法的隐诺者。自从那以后,他们就虔诚成痴,非要到神谕脚下长住。但是胡茶家代代天生胃寒体弱,在雪山上住着死了不少崽子。所以就偷了百草书给自个儿养生用的。哈,有趣。”
“喔哟,你这个版本的故事倒是很有趣。”陈予玲“咯咯咯”笑起来:“等得空了,我可以请你喝酒嘛,一起八卦有趣的事情。”
“呸,我可不参与无聊的活动!”雨童傲娇的甩甩长头发,她的头发已经快到小腿,甩起来打到身旁的树干上啪啪响。她这么随便动动,对于静止的大树来说也是很大的骚扰,高耸的树枝呼呼颤抖起来,黄绿的老叶子从天上哗啦啦掉下来。紧接着又有几块白色的小东西从树上面掉下来。砸到陈予玲头上。
“什么果子这么大!”陈予玲疼得挠起自己头皮。
“哎哟,哪里是果子。”雨童蹲下去查看,眼睛像发现稀奇的雷达闪耀起来:“这个林子也是有趣呀。嗯,这就是所谓的艺术了哈哈哈。刀客、粘匠、窑人,人们都说,西南密林是忘界艺术的摇篮。”
“艺术?”陈予玲凑过去,发现是好块儿死人骨头,有四肢、肋条、脊柱、盆骨。这些骨头上雕刻着精美的风景和人物,把这些骨头凑在一起,就像看连环画一样,讲了一个人生没有结局的故事。陈予玲抬起头,看见头顶的树颠上还挂着个白晃晃的脑袋,在风里摆来摆去好像在得意的笑。陈予玲指着那头骨说:“结局刻在头骨上吧?”
“是的了。这是密林里刀客的作品。除了百年老木头,人骨就是他们最喜欢的原材料了。刀客喜欢偷尸体,在完整的人骨上雕刻故事。刀客们坚信,自己的雕刻如果栩栩如生,就能创造一个小世界。这个死者的未来也被他们拯救,死者不死,继续活在雕刻的故事里。你一定听雪灵族人说过,他们最讨厌刀客了吧。雪灵族人说刀客这种行为是对死亡的不敬,对忘神的亵渎。”
“听过。罗林杀刀三的时候,眼睫毛都不闪一下。”陈予玲心里嘀咕。
雨童拿起人骨,张大鼻孔忘情的抽吸着上面的香味:“多迷人的香气呀,秋草夹着青柠的味道。这死者一定是个干净清新的帅哥。你闻闻!”雨童抓起那块筒骨直接就杵到陈予玲鼻子上,“哈哈哈”的笑起来。
陈予玲鼻子被她杵得通红,但她确实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儿,草药的味道,像秋草夹着青柠,雨童形容的没有错。于是陈予玲问:“还给涂了药?”
“听说雕刻这些骨头之前,刀客们都会去找胡茶买药。胡茶的药可以让这些骨头变得像冰雪一样洁白。胡茶还会根据死者的气质,调制出不同的香型。上过药的骨头再雕刻,雕刻好的骨头再挂上树冠嘚瑟。”雨童轻抚着那根骨头说:“胡茶是个怪人,百草书上那么多传世的汤药,他却从来不用来救人治病,玩弄死人骨头倒是竭尽全力。他还狡猾得像狐狸,迎泽峰上那么多冰窟窿,他在里面穿来穿去。”
“那我们怎么找到他?”
“来迎泽峰找胡茶的人都知道,要先抓几个刀客来审审。”
越往林子深处走,树木枝叶越是长的密不透光。陈予玲和雨童已经在这林子里走了两三天,脚底下全是堆满一尺厚落叶的烂泥。雨童还是像在沙漠里一样不爱穿鞋子,黑臭的泥巴挤满她的脚趾缝,但是比起穿鞋的陈予玲来,她的脚不会总被稀泥粘住,哗哗踩在泥坑里也跑得飞快。她跑几步就会回来催陈予玲:“你倒是快点喂,姑奶奶,前面树颠上挂的骨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这应该有很多刀客出没。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哎,算求了,不要这破鞋子!”陈予玲撇撇嘴,终于把自己鞋子也脱了,跟着雨童小跑起来。
她们跟着那些树颠上的骨头,往密集的方向走,发现自己转了好几个圈,不断在朝一个中心靠拢。终于在她们前面出现一小片白花花的林子,林子里的每棵树都被扒光了树叶,好像没穿衣服的小娘子,羞涩的簇挤在一起。取代树叶,它们枝干上挂满了死人骨架。各种草药的香气飘散在林间打转,洁白光亮的骨架看起来十分悠闲,披着满身花刻故事在空中晒太阳。在它们中间,包围着一个高高的木质院落。那院落八面有粗壮的木桩,每个木桩上缠着两根厚实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又分别拴在十六颗大树上。完整的院落像个巨大的吊床一样挂在天上。倒是有一根绳子,从院门口搭下来,拖到地面上。这根绳子被施了法术,陈予玲走过去一摸它,它就像蛇一样把自己弯起来,来来回回扭成许多个S型,人踩上去软硬适中,刚好是个踏上院落的梯子。
“上面有很多人,近百个,全是忘界人的味道。”陈予玲抽起鼻子闻了闻,压低嗓音说:“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一点声音?”
“嘘!嘘!嘘!”忽然有个人从天上的院子里探出脑袋,他脑袋上顶着个长长的发髻,发髻横着,裹了块儿软木在里面,软木上插着五颜六色的刻刀。他说话的时候神色焦急,眉头处皱成个包子:“嘘!不要吵!他们在比赛!”
然后他指了指那条绳子,示意陈予玲她们踩着绳子上去。陈予玲踩在绳子上,那根绳子就来回扭动,七拐八歪,比自动手扶梯还方便,两三秒就把人带上了天上的院子。
雨童一上院子就指着那人头上的发髻数数:“一二三四五六……六根刻刀,发髻上插得刻刀越多,艺术地位越高,小伙子你挺牛的呀,再插一根就满了。”
“嘘!!!混蛋!”小伙子狠狠拍了下雨童的手:“不要说话!他们在比赛!”他骂完别人,自己又忍不住多得意两句,甩起那发髻说:“我师父是第一刀客独珠子,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刀一,当然牛,嘿哟!”
刀一?陈予玲心想,她倒是认识个死鬼刀三儿。陈予玲和雨童一句话也没再答。陈予玲还特别配合,小心翼翼的收紧了呼吸。
刀一转脸“嘻嘻嘻”的笑起来,那声音憋得紧,就像被大石头压扁了的蛐蛐:“跟我进来看比赛嘛,今年的雕刻新意大赛,主体是苏、打、饼、干。”
“什么乱七八糟的?”雨童那张嘴巴涂了红彤彤的,厚厚的一层口红,好像敷了两贴坚硬的红塑料在嘴唇上。她双唇抽动了一下,然后鄙夷的往下撇。刀一领着她们往院子中间的尖顶大圆厅走过去,走个几步,刀一就回过头来看看雨童的红嘴巴。进门之前,他终于忍不住说:“你这嘴巴真好看,明年嘛,不如就把主体定成嘴唇。”刀一点点头:“这主体够难度!”紧接着他又摇摇头:“可是这么好看的嘴巴,不好找,不好找。”
说着刀一就蹑手蹑脚推开了圆厅的门,合叶有一点点吱吱声,刀一就紧张的缩起脖子,好像做贼一样。门开了,风吹进去,蚊蝇飞进去,可是圆厅里的人都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圆厅里挤了近百人,却跟没有人一样安静。
陈予玲她们从下往上看,发现圆厅的尖顶非常高,圆厅中央是个立体的球形大框架,由一根超细超长的铁丝,掐成各种花纹,一层一层绕起来。铁丝太细,让这架子看起来精美且轻弱。然而这看起来很不结实的巨型架子非常耐造。那近百个刀客一层层站在上面,密密麻麻把那个架子填满了,组成一个巨大的人肉球。他们面朝里背向外,呼吸沉稳,眼睛都专注的看着球的中心。
球中心悬挂着一张圆桌,圆桌周围坐着十几个刀客,人手捏着一块儿指甲盖儿大的苏打饼干,一丝不苟刻画着。整个大厅里唯一可闻的声音就是刀刮饼干和饼干脆裂的嘎嘎声。
陈予玲凑到雨童耳边说:“指甲盖那么小的脆饼干,也能雕刻呀!”
雨童没有回答她。陈予玲扭头一看,发现雨童一双凌厉的眼睛正在那人球上寻找。最终她的目光落在圆桌的右侧,那个正对窗户的座位上,一束耀眼的阳光穿射进来,洒在一个怪人身上。阳光明艳,把那人丑陋的外形暴露无遗。然而洒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是羡慕崇敬的。
那人没有脖子,罗锅儿背,背上顶了个菱形的脑袋,脑袋上几根毛儿,毛下一张长脸,脸上只有一只眼睛。突出的大眼球,眼球上眼白广阔,瞳孔细小。他那只眼睛正使劲看着自己手里的小饼干,瞳孔扫移,带动眼珠子鼓溜溜转。感觉快要从脸上掉下来。看起来真像城里面那些圆滚滚的摄像头。看得出他沉静在自己方寸的世界里,非常的专注。陈予玲都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想看看他在雕刻什么。
“独珠子!”雨童忽然大声叫起来,吓得陈予玲颤了下大腿筋。
安静的大厅有那么一刻显得更加安静了,人球上近百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望向陈予玲和雨童。紧接着他们像一笼叽叽喳喳的小鸟炸开了锅。
“有木有搞错呀!”
“这在比赛的嘛!”
“哪儿来的瓜婆娘哟?”
“为毛要捣乱呢,真是的。”
最后连圆桌上那些参赛者也放下手里的刻刀,站上凳子桌子骂起来。唯有独珠子还像个大海龟一样趴在桌子边上一动不动,眼睛仍然聚焦在小饼干上,手里的刻刀也没有片刻停顿,似乎自带一个隐形屏蔽罩。
大厅里吵闹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响,丝毫没有影响到独珠子,然而雨童和陈予玲已经被吵得脑袋嗡嗡响了。陈予玲心想,这帮人的嘴巴比琉璃族人还厉害呀。琉璃族人只是能说,百人齐说起来像进了一个养鸡场,而这帮密林刀客是能吵,百人齐吵起来像进了一个被咚咚敲打着的撞钟。
雨童捂着耳朵对陈予玲喊:“刚刚是谁骂我们瓜婆娘?”
陈予玲双手也捂着耳朵,她看完雨童的嘴型,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么多人,谁还记得谁谁谁骂了什么。她抬起自己的大脚趾头,随便在空中画了画,自己也不知道指的是谁。
雨童翻了个白眼,立刻从腰侧面掏出一把匕首。她闭起一只眼睛随意瞄了瞄。抡起胳膊就把匕首扔了出去,那动作跟道闪电一样迅速。陈予玲眼睛眯起来,还没看清楚匕首去了哪个方向,就已经听见野猪被宰般的嚎叫。“哎呀呀呀呀呀呀……”那嚎叫声打破了所有其他声音的屏障,尖溜溜的划过铁架,像在那高高的厅堂里打了个响雷。
这个响雷一响,所有人都住嘴了,朝那嚎叫的人看过去。他也许只是个没有吭声的无辜者,可惜他那张嘴巴成了替罪羊。雨童的匕首歪斜着插在他的腮帮子上,把他的嘴巴穿了起来。难怪他嗷嗷嚎叫的声音都变得像只野猪。
“哎哟你们真是太吵了,这样,可以滚出去了吧?”雨童焦躁的眨巴着眼睛,问那些刀客们。
没人再敢吭一声。这时候似乎放个屁都能听见回音。
刀客们互相看了看,低下脑袋就往铁架子下面跳。他们逃跑起来井然有序,一排排得整齐,像股沙沙作响的潮水,绕过陈予玲和雨童,迅速就从大门口退了出去。也许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刀客还软骨头的人群了,不到一分钟,这大厅里的人就闪个精光。连那个刚才说话硬气的刀一,也都躲到了门背后,光露出一双贼小的眼睛往外瞅。大厅里剩了一地碎饼干,一张空铁架,空铁架中央只有一个人。独珠子,他还埋头刻着手里的饼干。
雨童跳到铁架子上,踩着细细的铁丝,围着独珠子转了两圈。对方仍没有任何反应,除了他手指尖细微颤抖带动一把刻刀,除了他一颗独眼珠子小幅度晃转,他的其他部位就像坚硬的石雕一动不动。
“嘿,嘿,”陈予玲扭头叫门后的刀一:“你师父还要玩儿多久?”
刀一眨巴眨巴眼睛,压着嗓子说:“呸!我师父他不是在玩儿。”
“又瞎又聋?还是装瞎装聋呀?”雨童附身凑到独珠子脸前,但是独珠子的眼睛明显聚焦在他的饼干上,只微微颤了一下,不知道是这时的一股凉风所为,还是他已经察觉到周遭的变化。
雨童吸满一胸腔空气,又挺直身子,甩甩手里的匕首说:“人活着,就总还有触觉吧?”说完她拿起匕首,慢慢的,带点儿力道,在独珠子手臂上划下去。
半秒之后独珠子忽然愣了。他很吃力的转动自己那颗没有脖子衔接的脑袋,整个肩背也跟着挪动起来。他那颗电灯泡般的大眼珠子在自己手上扫描了半天,才停落到手臂的伤口上。那伤口翻开的皮肉里涌动着血浆,把他那颗大眼珠子映成了紫红色。
独珠子“啊!”的大叫一声。他声音尖锐古怪,就像被人捏着脖子在说话。喔对了,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脖子,所以才这样的声音。他或许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是这样,毫无顾忌的大喊起来:“干什么!谁干的!”
雨童的刀尖还放在他手臂上。独珠子顺着那刀尖往上找,经过刀柄、经过雨童纤白的手臂,圆润的肩膀,最后把眼睛凑到雨童脸前,上下打量。那诡异的眼珠子离她的皮肤只有两厘米,就像要贴到她身上滚动。雨童觉得有点恶心,又不得不挺直胸板儿撑硬朗。
谁知道独珠子一巴掌就打到她脸上,尖溜溜的喊:“什么情况?”
雨童一巴掌还回去:“你听不见声音吗?”
独珠子在西南密林里是个造诣高深的牛人没人敢惹。他没想到眼前的姑娘下手忒狠,一巴掌就打得自己脑袋上顶个大包。他又拿眼睛仔细扫了一圈,眼神儿落到雨童那根红彤彤的食指上,立刻软得蜷缩起腰背来,连连点头回答:“恩哟,恩哟,我会识唇语。”
雨童把嘴巴凑到他眼珠子前面,夸张的翻动嘴皮:“找胡茶,他在哪儿?”
独珠子点点头,牵引得他整个上半身都像只大甲虫一样前后晃荡。他指指周围乱比划一通,像只屎壳郎在那大铁球上下滚爬好几圈,吱吱吱的叫着:“人呢?人呢?”一边说他一边把瞳孔张得非常大,就像个变焦的镜头,在大厅里挨个角落扫视。
陈予玲她们也不由自主跟着他每个角落扫了遍。这屋子已经空荡荡的只有凉风在里面旋转着。就连刚刚那个躲在门后的刀一也脚底抹油溜走了。
“哎跑啦!胡茶跑啦!”独珠子停在铁球中央的大桌子上锤拍自己大腿:“这惹祸的兔崽子!”
“胡茶刚刚就在这里?”陈予玲一脸懵逼的问雨童。
“跑了怕什么?”雨童一蹬腿跳到桌子上拧住独珠子的衣领,单手把他提了起来:“你这狡猾的老怪物!带我们去胡茶的住处找。”
独珠子耸耸肩:“小兔崽子在那冰窟窿里乱穿,抓不到的。”
雨童那两根指头掐住他的独眼珠子,拉扯到自己嘴巴面前,一字一句的说:“老规矩,不带路你就死。”
“嗝儿!”独珠子被雨童掐得憋了个臭嗝儿出来:“老规矩,只负责带路,不负责找人。”
雨童嫌弃的招招鼻子把他放回桌子上:“真是个屎壳郎,快走吧啊。”
“你们得先等等啊,我要取一具作品来。”
独珠子踉踉跄跄走到窗户边上取了两根长长的晾衣叉,拼在一起,有三四米长。他慢慢把衣叉伸出去,伸到那个高耸的树尖上。那高耸的树尖摇摇摆摆,上面挂着一副镂空雕花的白骨,白骨上的雕刻层次丰富,山川景深开阔,人物妖娆灵动,飘着艳丽浓重的胭脂花香味,香腻的有点让人作呕。陈予玲觉得那副白骨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独珠子把它小心取下来抱在怀里:“这是我的杰作,走哪儿都得带着,否则睡不着。”独珠子转转眼睛,发现陈予玲把鼻子凑过来仔细的闻味道,就指着白骨说:“她生前深陷权欲坑,不服平淡寡味,非要浓烈妖冶。胡茶调的胭脂花味儿太适合她了。我在她身上刻了市井小道,下行入谷,再上行踩云,就到达无人之巅。权力的高度不适合她,我给她一个平静的高度。你觉得好不好?”
陈予玲看着独珠子的眼睛,感觉到这丑陋奸猾的皮囊里,隐射出怜悯的光,好像在说别人又好像在说自己,搞得陈予玲不知所措的皱起了眉头。
啪一声,雨童的巴掌重重拍在独珠子屁股上,震得他浑身骨头猛颤一阵,嘴巴都疼歪了。雨童推了推独珠子的肩膀,撇着嘴角说:“拿上你的宝贝了,就赶紧上路。这滑头能耐得很,尽整这种玩弄人心的把戏。”
从密林中央再往西南行径,一路向上,眼前的植被随海拔升高而变化,几乎每天都像路过一个新的世界,休息时陈予玲总是会蹦跶到高耸的岩石上,把瞳孔缩小让景物模糊到只剩色彩,然后赞叹说,自己像是横跨过多色的彩虹。继续往上走时,她的眼睛里就只有纯净的白色了,厚雪皑皑,冰川裹抱。
他们跨入一个冰雪的世界,换上温暖的皮毛衣衫。就像三只长满长毛的胖山猪眯着眼睛在风雪里探路。独珠子的作品被一个骨节一个骨节拆开来,用破布包上,爱惜的塞到他的皮毛大袄里。
尽管他们是忘界人,在高山的狂风暴雪里还是觉得很不舒适。再往上走,陈予玲感觉到眼睛有点失压了,不得不调慢血流的速度。可当她调慢血流的速度,身体又觉得寒冷难耐。她两颗牙齿互相打架,咯嘣咯嘣的声响里夹冒出几个字:“迎泽峰到底有多高?”
雨童的牙齿咯嘣咯嘣响得更加厉害,她眯缝着的眼睛不断往外淌着泪水,不一会儿就在脸上挂成了网状的冰丝。她摇摇头不想张口说话,就用尖尖的小指头戳了戳独珠子的大罗锅。
“9024米!我的9024米。”也许因为他常常到这山上来找胡茶,独珠子看起来要轻松适应得多:“普通人都以为最高峰是8848米。他们可不知道还有一座古怪的迎泽峰,那才是外界最雄美的山峰。”
“9024米?我们在山脚下的时候,它看起来并没有这么高,似乎就只是一座5000米的山峰。”陈予玲觉得自己对海拔的判断还是不至于离谱,可是这座山就像会动一样,爬了两千又长三千,没个尽头。
“呵,你知道冰崖族脉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吗?”
“我知道有一招叫冻死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独珠子尖着嗓子抽笑起来,就像一只快断气的小仓鼠在紧张的抽吸空气:“嘻嘻嘻……嘻嘻嘻,冰崖族脉最厉害的法术,是移冰川,抬雪峰。他们曾在这迎泽峰上耗尽全族的力量,把这座山峰变成了一个能屈能伸的巨人。你不碰这巨人,它就立在那里,也许只有5000米。你要是来攀登它,那它就要跟你做游戏了。这座山峰对我来说是9024米,可是对你来说又是多少米呢?你们自己爬来试试喽。哈哈哈!”
第四十四章 能屈能伸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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