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必须了解对方的一切,这是一句谎言。
那是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夏天已然彻底结束。空气清凉澄澈,所有事物有着一碰即碎的质感。
纵使我知道我们不可能走在一起,但我还是爱着已经离开的你。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痛苦让我感觉真真实实地活着。就像他人说的那样,太过年轻的恋爱都会以分手告终。
你说音乐才是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然后吻了吻我的额头。似乎带着点屈尊俯就的意味就离开了上海,不爱的爱之中总有一种原宥的性质,自尊早已舍弃。两个性情不同的人在一起,不是迁就就是决裂,也许你会逆来顺受,我视而不见。过着一直僵硬没有对话然后按部就班的生活,也许那会是长痛。
在上海的火车站接你的那一刻,你略微上挑的眼睛和细高的鼻梁让我觉得我们又回到了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只是你脸颊瘦削,下巴看起来比以前尖了还留着及腰的褐色长发,大概染过,被风一吹有点乱。看到你,我上前接住了行李,一路上你左手提着吉他,右手挽着我。穿梭在匆匆上班族回家往来的地铁站,因为拥挤,地铁上我们的距离只隔着吉他。你靠着一角我手臂撑在你的右肩后的车壁,用后背挡着人群保护着自己最重要的你。我们很近,鼻下你头发散发着以前的味道,当你注视着我用手逗了一下我下巴的胡渣时。我才注意到你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在于化妆。你今天的装很浓,而且并不精致。
刚开始同居的第一个星期里,我们过得很糟。因为工作外差多,常常回不了家,回家了也是一个劲的赶图画图画画。这个星期你为了找工作冷落了你深爱的吉他,当局促的房间小窗户投进来的光透过玻璃游走在吉他上时,粉尘纷纭,显的格外孤独。那时我觉得我似乎要做点什么,改变一下我们的处境。
礼拜天,看到你抱着吉他坐在阳台上,看到我回来脸上没有喜色却勉强堆着笑容。深深地喘息,竭力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
我抱着你,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出来时的热情在现实面前因渺小而被扑灭,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悲伤的时候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今晚我们去酒吧!"
"好啊"
说完你去卫生间用冷水浸了脸,细细地整理了刘海,换一件使自己精神些的旧衣。用淡红色的唇膏润了下唇,并没有浓抹。此时的你不用仔细看,也可以看出美丽。
"好了,走吧!"
此时的夜空无云,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们十指相扣。多少个走在街上的夜晚我就有多少个羡慕,羡慕所有形影不离的恋人。而当我身在其中的时候却看不到别人的羡慕,这让我对那天的我感到愧疚。
我们步伐很慢却很快就到了MISS清吧,这里周围的景象在黄色的街灯下格外显的老旧。靠近它的每一步,都在强烈唤醒我心中对于往日味道的回忆。酒吧看上去静得像空气,也像空气一样,走近了、逆着光,才看得见里面真正的摇滚和翻沸。
民谣,彩灯,舞台。酒吧的装饰无可挑剔,眼睛放在哪都赏心悦目。我们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点了一打科罗娜,我们最喜欢的啤酒。这个酒很苦而你从来不放柠檬片,你说就是这个味道才让自己坚持着唱歌,我也喜欢这个苦味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当你跟老板说想上去唱首歌送给我时,站在舞台中央你面对着我,手指拨动着吉他。我身体里血液像滚水在头顶蒸散开来,台下掌声如暴雨,闪光灯闪的像在钻石里。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初见,我是那个不起眼的服务生。经常在台下忙里偷闲默默的注视着舞台上耀眼的你,那时你离我很远我却满心欢喜。这时终于明白我喜欢你,但是舞台上唱歌的你更让我心动。突然觉得有点滑稽,还感到了一种惨痛。
唱完歌的你在台上对着我微笑,我跟着笑了,但微笑中有一种迷路的表情。
“好听吧!”
“嗯嗯,比原唱还好听”
没过一会儿酒吧老板就送来了水果和拼盘小吃,酒吧老板想让你到miss驻唱。我看看了你,你却有意的躲着我的目光并没有说话,这时老板在桌上留下名片走了,离开酒吧时我也带走了名片。
回去的路上,我眼睛盯着前方。一只手抚摸着你瀑布一样漂亮的头发,不用找也知道你头的位置。我很爱你,这爱就像我在黑暗的世界里终于找到一个火,却害怕叫外人看到总是合掌围起来努力的吹气掁长它,是我太自私了。
“你去酒吧上班吧!”
“真的吗!我很怕你不同意的”
我语气平静地从嘴巴里蹦出来的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却已经足以让你漏出压制不住的喜悦。
从那天之后我们的感情开始变质,以至于平行,肩并肩的生活,开始歪斜了。当我多次从酒吧带回烂醉的你,你回来后支支吾吾的声音像一张被揉烂的废纸。不知道从何时起看着你,我露出陌生之色。我们很近心却离的越来越远,这很让我痛苦,痛的很具体。
终于有一天我看见神用名为痛苦的刃,切下了我仅存的理性。那是所有黑夜中舀出最黑的一个夜晚,停在小区的车还闪着尾灯,你坐在车上因为忘记带钥匙而在朋友车上等我回来,看到我你下了车跟朋友道了别。
“你又喝酒了”
“嗯嗯,喝了一点今天朋友生日”
“你每天都有朋友生日,我就搞不懂了你来上海才多久怎么会有那么朋友,都是你从江西运来的?”
“噗!那我得要火车运才行!不要生气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明明在生气的自己却成功的把你逗笑了,一直以为你的笑容像我熬夜画设计图以后看见的日出,只属于我的太阳。现在它却让我患得患失,这感觉让我好不舒服。
“我们分手吧!”
“你认真的?”
“对不起!”
“。。。。。。”
从那一刻我们沉默了,沉默就像黑夜一样长。你的心整个变成了老柚子又苦又酸,然后被削了皮又搾了汁回转在眼眶里酝量着,最后从小米粒大孵成黄豆,突然崩塌、大哭起来。而我却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举动,直到你转身离开。
那晚我不知所措的蹲在寝室门外像狗,就那样蹲着直视窗外的城市,灯火流丽的街道车辆越来越少虹灯也一个追着一个熄灭,而你没有回来。
当第二天早晨第一缕阳光投进去小区的过道在地上拉开一个金色的平行四边形时,你的身影出现在金色相框里,但我们的结局并没有改变。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有好到让你觉得可以无话不谈,你对爱情从来都不够诚实。”
“你也从未跟我说过你的心事”
“你有过一次认真听我说话吗?你每天回来只会画漫画然后跟我说一些乱七八糟幻想出来的一些在我看来非常幼稚肤浅的东西”
那时你的话窜进我的脑海里,刺得我一时间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无言以对。在工作中寂寞惯的人突然需要讲话,却被语言落在后头的样子,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对不起!”
“我明天就回江西。”
当我想挽回什么的时候,我看着你像被刚刚刮伤过的深邃泪痕,望进去,就象是望进一缸可鉴的静水。话语当中的句号,肯定不已。我知道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
今天是你离开的第99天,打开房间门看到墙角放了很久未动的吉他心中就有一种酸楚。好想拿起它,把它从墙角的彼岸拿过来此岸。假装你造访过我的房间,造访过我。
事过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这一切,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也许一直都是,素未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