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东西,意外找到这个。母亲说是父亲买来的。
“在哪买的?”
“南边无腿先生的。”
无腿先生只有上半身,常年坐在轮椅上,听母亲说大家都叫他无腿先生,而不是瘸子之类的毫无尊重意味的外号,些许欣慰。
隐约记得,无腿先生住在我儿时老家后方的某个位置,上学路上或是玩耍时见到他并不难,初见时自然惊讶,想多看他几眼,而又有些害怕。以至于他的模样我始终只记得大概,深蓝色中山装,有些破旧,圆脸,短发,眼睛不大,略胖,双手娴熟有力得拨动轮椅两旁大大的轮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也习惯了旁人的注视,从不见他面露憎色,慌乱躲闪,当然那时小镇上也并没有多少生人。
“他怎么会有这个?”
“他懂这个,古董书画鉴定,还专门学习进修过。他去过不少地方,还去过北京。”
我有些惊讶,“怎么去,坐车?”
“那不知道。他收藏了不少东西,有的字画值几十万,领导给他的。”
这让我提足了兴趣。我想可能是领导,或是大师被他的行为打动,赠予他的吧。
“他结婚了吗?”
“没有,谁愿意嫁给他啊”
“他父母呢?”
“都不在了吧”
“那就他自己?他腿怎么没的?”
“以前邻镇有个飞机场,他去玩,好像是摔下来,双腿被车碾了。”
母亲也是只知道个大概,大多都是听说。
独居,也算无牵无挂,收藏古董字画,变卖现钱周游各地。如此看来,活得也算洒脱尽兴。用世俗标准衡量,没有家人的陪伴,亲情的滋养,免不了些许凄凉,更别提什么天伦之乐,儿孙满堂。这样的状况若加诸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恐怕都是千尺万丈的冰冷与孤独。
无腿先生是孤独的,而当我们成为一个思想独立体,孤独在所难免。独处时,你与自己对话;相处时,你与你眼中的他人对话。未恋上一个人时,你与自己过活,恋上一个人时,很多时候你也只是在与自己较劲。我们这一辈子,只是,我与我,周旋久。
这里的孤独不是贬义词,更不悲情。我更喜欢把他看做人一生本质状态的描述,生而孤独,终于孤独。人怕的那个孤独(或者换个词,比如说寂寞)是内心的空虚、无聊、荒凉。这种寂寞可以被陪伴、情绪暂时驱散,但不能被分担、消解,想要彻底赶走它,恐怕只有不断丰盈内心才能做到,因为平和的内心是最有力量的。
无腿先生无疑是坚韧的、乐观的、豁达的,而这背后多半是内心的平和让他抵过寂寞的昼夜变换,异样的目光,甚至是冷嘲热讽。
他也是不幸的,失去双腿扼杀了他太多可能,所幸玩起了古董书画,活的也还不错,单就这一点,和其他人相比并无差别,大多数普通人也都是择一而就,顺着一条路走下去。他身边四肢健全的人大多也是普普通通过一生,或许见识,技能还不如他。或许会有人称赞他厉害,而正像很多厉害的人物实实在在谦虚的那样,他们只是沉稳、专注地做着一件事情,过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天,回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走了那么远。而专注持久的人即使普通,也值得敬佩。
我不懂玉,看不出手中的这块石头的内在价值,然而从母亲那里听说了它的前主人的些许事迹,只觉得它有些不一样的分量。
西一榔头,东一棒槌,非沉稳专注能致久远。
胜于名利,绊于名利,终喜在内心平和安详。
生而孤独,终而孤独,无碍其过程放彩烁光。
我的邻里:无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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