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一共搬过三次家,每次新家的条件都要比原来的要好。可是每每午夜梦回,深藏在记忆里的总是我的老家——那个我长大的地方。
不必说飘香的槐树,结实累累的石榴树,肆意开放的夹竹桃;也不必说勤劳的蚂蚁在石块草丛间长途跋涉,肥肥的毛毛虫在半空中荡秋千,贫嘴的麻雀在树间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突然间生气了似的“噗啦”一声飞走了。单是在大门的凉棚下就有无限的乐趣。
南瓜拖着长长的蔓沿着门边用残砖剩瓦堆砌的矮墙爬上去,顺着着墙绣一道翠绿的花边,中间点缀着朵朵嫩黄的花。等到秋天就会长出一个个暗绿色的大南瓜,坠在仿佛要干枯的藤蔓上,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于是不放心的妈妈就会用绳子编成网子兜住这个可怜的大肚子南瓜,然后把它挂在墙上。矮墙旁边是用树枝搭成的架子,没有章法,只是几根树枝很自然的搭在一起,便于藤蔓植物攀爬。上面缠绕着的是几株葫芦,宽大的叶子层层叠叠地迎接着阳光的洗礼,白色的喇叭一样的花朵如娇羞的舞女静静地绽放。过不了几天白色的花朵就会长成一个个小小的淡绿色的葫芦。嫩嫩的葫芦会变成桌子上让人垂涎欲滴的菜肴。老了的葫芦就会被煮熟了,刮去外皮,变成妈妈手里舀水或粮食的瓢。中间还夹杂着几颗菟丝子,像是大家庭里一个不受喜欢的庶出的孩子,偷偷的长着。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夏日里我跟我的小姐妹就在凉棚下拿小椅子当桌子,用泥巴做成的小碗过家家。偶尔两个人吵架,一个装作要走的样子,却又恋恋不舍地藏在门外面;另一个自然起身去追,然后两个人和好如初,继续过着自以为是的日子。到了吃饭的时候,她才在妈妈再三的呼唤声中恋恋不舍的回家了。剩下我一个人就坐在椅子上仰头望天,数着藤架上的小葫芦,一个,两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雨天是无味的,细密的雨帘阻挡了我外出的脚步,只能窝在家里仔细地分辨地上的砖缝。但是下雨之前就不一样了。下雨之前,天阴沉沉的,无数的蜻蜓围着门前的草垛飞来飞去。我拿起一把比我还高的大扫帚,举在半空里,单等蜻蜓飞过来的时候,猛得把扫帚扑到地上,蜻蜓就被巨大的冲击扑到地上。此时万不可把扫帚拿起来,因为稀疏的扫帚是不能伤害到蜻蜓的,扫帚一拿起来,蜻蜓就立马飞走了。要把扫帚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松开紧抓扫帚的手,按到蜻蜓旁边的扫帚苗,捏住蜻蜓的翅膀,就可以把它捉起来了。蜻蜓有一双薄薄而透明的翅膀、大大的眼睛、与眼睛不成比例的脑袋、又细又长的肚子。捉到的蜻蜓又不忍心伤害它,放它走了,再去抓另一只。
童年与金钱无关,亦无需耗费太多人力物力,就在与花与草与小动物的交往中就有无限的乐趣。童年的记忆仿佛就发生在触手可及的昨天,却又像天空里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当年的玩伴已为人母,她的女儿也许在体会着昨天的乐趣,也许再也无法重复昨天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