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十里客栈。
一人一马绝尘而来,那人身着一身淡青锦袍,腰间别着翡翠晶玉红缨带,剑鞘搭在马上,双腿一蹬,翻身下马,近看来那公子端是俊俏无比,英气逼人,把佩剑往桌子上一放,只听他说道:小二,两斤酱牛肉,一坛十里酿。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个文秀的公子还有这种豪气,一个黑衣大汉哈哈一笑:“哪里来的小少爷,这身板喝得了十里酿吗,小心醉到动不了。”话音一落,一只雕花瓷杯极快的擦着那汉子的脸掠过,硬生生的镶入大堂的那根柱子上。
那公子依旧盯着面前的桌子,手中把玩着只竹筷,黑衣大汉脸色涨红,站起身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受教受教。”瞥见那镶在柱子上的瓷杯已然化为碾粉,心头一震,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只听得嗤嗤两声,那人背后飞出两枚石子,那公子眼神一凝,抬手点出两只竹筷,众人只见得两者皆在空中泯碎,化为点点粉末。
只见得一女子走来,“公子好内力,好内力”,言语清脆又带有挑衅的意味,那女子身穿浅紫华服,腰如约素,肩似削成,延颈秀项,唇红齿鲜,明眸粉黛,靥容娇好,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真是天姿灵秀,不食烟火,众人见了无不感叹:“好一个仙女下凡”。
那女子款步轻移,直接在那公子对面坐了下来,她瞥了一眼那佩剑,笑声道“这莫不是当年七剑楚昭南的游龙剑?”此话一落,那公子眼中寒光闪过,就欲动手,“酱牛肉,十里酿来咯”那小二看见桌上多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愣了愣,而后就把酒菜放上走了去。
那姑娘笑吟吟的道:“木公子莫着急,我知你此来目的是寻一个人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翡翠晶玉来,上面雕有一个“易”,字的左边很明显被利刃切下来了一半,切口光滑平整,如同天然鬼斧。木易盯着那块玉良久,看着上面的“易”字,拿出了他腰间那块同样缺了一半的玉,那上刻的是一个“木”字,两块玉一合,缺口处平滑不见痕迹,木易抬头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口,“你是,你是,我的湘儿?”那姑娘见他眼角泪痕,心头一震,便要脱口答应,突然想起师父的处境,话到口中竟不说出。木易见她只是静静出神,还欲问她,只见她摇了摇头,道:“小女子姓杨单字镶。”拿过玉佩,直起身来便要离开,木易心中一急,一把抓住那姑娘皓腕,入手处柔软无骨,竟不想放开,杨镶脸上一红,木易看得一怔之下,那手便抽了出去,而后她左脚一点,便飞身出了客栈,木易还待追出,一枚飞镖骤然飞出,木易双手一夹,只觉飞镖内空毫无劲力,瞬间断裂,内有纸条,木易展开一看“明日午时,临安顾湘,比武招亲。”
话说杨镶一边脚踏流风,一边回想和木易小时的种种,时风甚紧,筛树更悲,眼中忍不禁的落下泪来,眼前的城墙不断放大,眼中的冷漠也愈来愈浓。
木易看着手中纸条,站了许久,扔了一锭金子给柜台道:“小二,住店。”夜里,木易擦拭着手中的游龙剑,眼神愈加锋锐……
二日午时,临安城内,朱红楼阁,青瓦秀门,茶肆酒栈,人头攒动,鼓萧漫天。皆因顾家小姐十八妙龄招亲,都说那小姐仙才卓绝,貌可羞花,而又有顾家这豪门背景,时天下俊杰无不想一展绝学,抱得美人归。
凌云阁,一红衣女子看着台上插的红底白字的锦旗,心中一阵惆怅,自言自语道:“木哥哥,湘儿还是很想你呢。”说着看向了楼外的擂台上的比武,一黑衣男和一胖子正斗的激烈,只见一白衣男子轻轻一踏落在台上,忽的欺身而进,一手扣住黑衣男手腕,横起一脚把胖子踹出擂台,而后又将黑衣男扔了下去,朗声道“我萧雨仰慕顾小姐已久,各位俊杰哪一位来指教?”脸上隐隐有傲然神气。
“逍遥派的萧雨,那可是不出世的练武奇才啊。”
“据说内力已经达到可以隔空取物的境界了。”
“搞不好还真让他抢亲成功。”
咻,只见得一柄泛着寒气的剑凭空飞来,直插萧雨面前,剑柄还在微微抖动。“游龙剑,是他,他来了”,那少女心中一震,几乎要落下泪来。而后一人双手负于背后,于那旗上飘下,身着淡青锦袍,正是木易。“人还未至,剑以先至,是天山游龙木易啊。”
木易从地上拔出剑来,看也不看萧雨,淡然道:“退下吧,今日没人能跟我打。”萧雨神色一僵,怒道:“哪来狂妄之辈,今日我就领教阁下高招了。”
木易只是扫了他一眼,道“好,十招之内只要你能触到我,我便退出。”萧雨冷冷道:“阁下好大口气,今日我就看看能不能触到你。”说着身形一动,便闪掠而出,接着一记直拳打出,木易微微一侧,便贴着他身子过了去,萧雨变拳为爪,内力涌动,一阵劲风扫过,木易忽的身形犹如落叶般后退,萧雨欺身而上,使出一十二路逍遥拳,奈何木易轻功实在了得,施展出游龙步,戏耍的萧雨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那逍遥拳本是顶尖武林绝学,可惜内力还不够火候,故而敌不过木易,萧雨拱手一让,“在下佩服佩服,年少轻狂,天外有天。”说着跳下擂台,提气轻身闪了远去。
木易手持游龙剑,站于台上俊朗无比,威武若神人。只听得背后一阵凌厉的劲风传来,木易左脚轻轻一点,起身后退,一个身形略微显瘦的少年手持一柄红缨银枪,只见他脚下有些裂缝,众人心想:“这少年内力不比萧雨弱啊。”那少年抬起头来,看着木易,眼里莫名闪烁,抱拳说道:“本人段清河,原本对这招亲并无意向,前几天听闻天下俊杰都来参加这招亲,不才平生所爱便是与各路高手过招,所以还望木易兄赐教。”木易拔出剑鞘,淡漠道:“开始吧。”
段清河银枪微抖向前一送,角度刁钻狠辣,木易右肩一沉,银枪又变横扫,木易手中长剑一挑,施展出游龙步便欲后退,段清河银枪一松,上前一记鞭腿扫出,木易当即飞起一踩枪尖,空中剑尖向下,直指段清河天灵盖,他轻功展开如点水蜻蜓般滑过。
只见两人,游龙剑,青锋闪闪吞吐寒光,剑气纵横舞风弄影;红缨枪,红缨飘飘枪杆弯,一寸送长一寸险。兵戈相交,身形缥缈,一沾即离,持剑的,擦着一点就伤,舞枪的,沾到一点即死。
但毕竟段清河内力稍逊,渐渐斗下来,内力未免不支,所以急于求胜,攻势愈烈,木易深知此时正是惊险时刻,所以故意买个破绽,段清河大喜,正将枪尖一送,正好瞧见木易的左手微微起了一下,心想:“不好,莫不是故意卖我破绽?”手中银枪骤然一停,枪杆急弯,狠狠抽出,楼上少女见这突变,心中一紧,就欲下去救人,却突然停下,再看那擂台上此时木易手中剑尖距段清河脖颈不过一寸,只消轻轻一送段清河便血溅当场。
看着收剑的木易,他苦笑道:“不愧是天山游龙,在下无颜在此,告辞,告辞。”便欲离开,突然一只白鸽落在他肩上鸽脚上绑着封便笺,段清河拆开一看,脸色微变,看了木易一眼,道:“这招亲水深的很啊,奉劝你早早离去为好。”木易道:“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段清河传音道:“若有不测,可从临安西门退出。”木易一愣,点了点头道:“好!”段清河拱了拱手道:“后会有期。”说着跳下擂台消失在人群中。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突然有人大喊起来,众人皆散了开,而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穿来,当前两人一人身穿银甲,手持一柄钢刀,另一人手持拂尘,赫然是个道士模样,身后官兵皆手握枪杆,一脸肃然。“师父?”阁楼上,一红衣女子飞下来,看着那道人,问道:“您不是被天地会捉去了吗?”那道人笑道:“徒儿,快把你的《九御真经》上卷交出来吧,对了,还有木公子的下卷。”那女子心中大骇,问道:“这才是天地会让我骗木哥哥来参加比武招亲的目的?”那人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收养你?”接着又说:“不过现在我还是解除师徒关系吧,免得有人说师父抢徒弟的东西。”那红衣女子嘴唇一抿,道:“好,今日起,你我师徒情分到此为止。”
木易看着这红衣女子的背影,颤抖的问道:“你是,你是,湘儿?”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竟是那日客栈中自称是“杨镶”的女子,她盯着木易,眼眶泛红,而后一头扎进了木易怀里,“木哥哥,湘儿,湘儿,想你想得好辛苦啊。”
“你真的是湘儿?”
“嗯。”
“我的湘儿原来这么漂亮了啊。”木易脸上露出罕见的一抹笑容,摸了摸她的秀发。他扫了一眼眼前的大批人马,在那道人身上顿了顿,看着顾湘问道:“现在是杀了他还是废了他?”那道人听了,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今天你们俩一个别想跑,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那队人马说着冲上,顾湘拔出她手中的淑女剑,却发现内力全无,真气提不上来,那道人哈哈一笑道:“早在你的饭菜里放过十香软筋散,现在也差不多发作了吧。”木易连忙上前背起她,说道:“湘儿,放心,我一定会把你送出去的。”说着左脚一踏,直接将顾湘放在了台后的一匹马上,道:“你先走。”顾湘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木易脸色一板,沉声道:“快走。”说着一抽马腿,那马便朝着西门跑了出去。
木易转过身来手持长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冲来的人马,起身一剑抹喉那武官翻身倒下马,接着十几把长枪刺了过来,木易提气一跃,一脚把枪尖踏在脚下,而后借力一跃,直接冲向那道人,那道人也真是了得,双手一拍马背,身体腾空而起,手中拂尘卷住游龙剑便被切碎,那道人心中大惊,左手一掌拍出,而后刚欲后退便发现自己胸前多了一截剑尖,抬头张了张口而后便死了去。
那另一名军官见此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木易直接两个石子击中他要害,夺过他的马匹,两腿一夹,剑过之处,人仰马翻,终是无人阻拦,绝尘而去……
临安城西门,顾湘看着眼前那一身染血的人,眼眶中泪光流下,梨花带雨,不可方物,她整了整他的衣襟,脸色微红,问道:“我想每天为你整理衣襟,好吗?”
“我也想每天为你带发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