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栀子花在杨爸爸洒了大量杀虫剂后终于控制住了虫害,一些枝丫上萌出了新芽。栀子站立在栀子花前,久久凝望那些新芽。原本婴儿肥的脸陡然成了瓜子脸,原先合体的衣服如今挂在身上飘飘荡荡。邻居窃窃私语“出来了,出来了……哎哟,还有脸出来”。栀子回身看了看不远处的邻居一眼,慢慢踱回了屋。
栀子想去找工作。杨妈妈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你还是先在家待一段吧……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栀子看了母亲一眼。母亲明显瘦了。
看栀子没有明显的抵触情绪,杨妈妈忍不住又开始数落:“你这死妮子,你说你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这么个拎脚,瘸子,你图他什么,做这样的事。”这话栀子已经听母亲说了无数遍了,麻木了。图什么?这真的是个问题。
杨妈妈继续唠叨:“你看人家……人家说外面传的都是谣言,是别有用心的人诋毁他……人家照样上班,老婆闹一阵也回来了,什么事没有,可你……我们家……”杨妈妈说着哭了起来。
栀子知道,这几天母亲跟嫂子又起龃龉了,嫂子闹着要分家,大哥犟着不肯,两口子又干上了。
槐花也不避人,大着嗓门跟明荣吵:“我这外人,嫁到你们仙家杨家这几年,我享了什么福,如今出了这等事,我跟着一块丢脸,一个大姑娘家有对象不好好处,跟一个有妇之夫勾勾搭搭,还搞大了肚子,外面谁不这么说,我在家还说不得了。你妹妹是仙女,是公主,该捧着惯着,我就是粗人,是奴婢,就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揍。这日子没法过了,杨明荣,我跟你说,要是不分家,咱就离婚。”
槐花收拾了包裹回了娘家。
杨家最终还是没分家。杨家就这一个儿子,女儿终究是要外嫁的,分家叫人笑话。
最要紧是栀子出嫁了。
栀子嫁到离家一二十里地的外乡,男人是个腿部稍有残疾,走路有些倾斜的瘸子。村里人背地里捂嘴笑,杨家这闺女大概天生有这癖好,好好的小伙子不要,就喜欢有残疾的男人,大概别处残了,那处就发达了。
村里人的讥笑的话语杨家自然是听不见的,村里人讥笑的目光杨家只当没看见,嫁女的一切妆奁杨家爸妈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的,这几年更是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购齐了,原本就准备栀子明年出嫁用的。栀子的嫁妆还是眼热了很多村里人,一些嘴毒的说,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贱卖了。
栀子是哭着出嫁的。都说上轿的新娘哭是笑。栀子抱着母亲哭得很伤心,母亲也跟着哭,村里人看不出这是喜哭,还是真哭,但都一厢情愿地认为杨家闺女“这下终于晓得要哭了”,说话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还有人特意观察了一下,前边张老师家那天大门紧锁,听说合家去了岳父家。
鞭炮的硝烟散尽,那件湖光村津津乐道的桃色事件便也渐渐淡去。偶尔有好事之人打听到,杨家女儿嫁的那家男人不仅残疾,且家里穷得叮当响,在当地娶不到老婆。然后借此教育家里的女孩,女孩子就该规规矩矩,轻浮不得,走错一步,那就是一辈子啊。
杨家从虫害中挺过身来的栀子花又一副蓬蓬勃勃的模样,洁白的栀子缀满枝头,香气扑鼻。
杨家媳妇有喜了!
杨家爸爸高兴得逢人便说,我就说我家的花树一有事,必有应验,这是菩萨保佑。杨爸爸没再说我家栀子当初如何如何的话。他是有意忽略,旁人是一时已记不起栀子这人。
杨家的栀子花仍旧在老地方,一年一年开了又谢。因为靠近院墙角落,不碍事,没人挪动它,也没人打理。开花的时候或许有人会提一嘴“哟,栀子花开了,还挺香”,不开花的时候也没人在意,自生自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