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两旁是碧玉做的竹,摸着往天尽头钻去,像要钻破女娲的五彩石。
她大口喘着,像是要在肺泡快涨破的一瞬间吐气,她觉得下一秒胸口就要裂开,快要死了。
但是脚步却无法慢下来,甚至无法不加速。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陷进了肉里,疼吗?顾不上疼不疼,全身都机械地动作着,连力度都把握不住,掌心里攥着的药片早已经粉碎。
不知道还有没有药效。
她奋力冲着,参天的行道竹偶尔施舍一丝弱光——作温暖用罢了,根本照不亮眼前的路。
幸好,这条路她已跑了千百万遍,下一脚应该落在哪里早已经深深炼进肌肉里。
幸好,她本来也是盲的,有光与无光,影响不大。
混沌黑暗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呼吸声,非常平稳、缓慢。
忽然眼泪就涌了出来,疲软的肢体也再没力气支撑,整个人像一块破布一样飘向前去,随着风。
这时她才察觉,后面的犬吠、火烛声、粗犷的壮汉脚步早已消匿。
耳边尽是,砰、砰、砰、砰……混着他平稳、缓慢的呼吸声,轻重共鸣。
这时她才察觉,心脏好像蹦到了喉咙;下一秒,她马上就吐了出来。
“一股腥味……”
他的鼻子耸了耸,心里想着。他颦眉,懒懒地睁眼,感觉嘴边痒痒的,一擦,全是粉粒,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
抻个懒腰,身体轻盈,四处打量。
周遭静谧,无鸟鸣,亦无虫窸。
唯有一淌水样的黑衣,领处有一摊湿了的绸缎,夹着腥味。
伸手去摸,原来不是绸缎,是她的长发,混着一汪血。
顺着发丝摸到,僵硬得像大地一样身体。
凉了好久了。
如果他的喉咙可以发声,也许覆天的竹叶都要被他的嘶声吼出洞来。
他看着,死死盯着,浑身发抖,眼泪落到地上,烫出了烟。
重重的拳头点着地,但四周没有任何对他作回应。
他像以前那样很轻地覆住她,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冰冷的感觉让他惊得缩了缩。
他还是紧紧地握住了她,怎么跟握住石头一般,他的心都碎尽了。
然后他的拇指被什么割到了,滚热的血流了出来。
他摸到了一把竹制折扇,边骨刻的还是他的名字。
扇一点点打开,回忆却一股股冲入,在脑内猛烈碰撞,在心里大口撕咬。
扇面已经血污不清,所幸还有一角未染。
写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