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窥探我的生活,就别笑我荒诞。”
——引
1.
他乘车去沪上了,行李箱也是草草收拾。在去车站的路上,手机里的提示音像一个个鼓点,有节奏的鸣叫着。他也没打算回复,他想安静退场。
沪上的地铁像蜘蛛网,密密麻麻地交错着,没有美感,他坐了好久好久的地铁才到达他在网上租的新公寓。
之前他在宁杭的时候,是同别人合租的,不长的时间,却发现自己与脾气再好的人相处居住,也会产生摩擦。人与人之间个体与个性的差异让他有些无措,索性说了抱歉,无法继续合租下去,给房东打了最后一笔钱,就逃走了。
走前那晚,他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坐在天台上,伸出食指,对准天空,好像下一刻天空就要被点燃了。夜色梦幻,如神女的金边黑纱长裙。曾经在校园的时候,有人教他辨认过启明星和北斗七星,如今已全然忘记哪颗是哪颗。
是快醉了,星辰真的好多好多。
但他还是记得那个葡萄牙作家说的那句话
“星星和垃圾是我们的命运。”
不明所以,对他来讲却格外深刻。
对过往执意深情的,是林中鹿啊,还是深海鲸?
七月,送你台风。
没有万重青山的阻挡,城市近的可以和海面接吻。又是树弯腰,人撑伞的日子。雨水打湿了头发与衣角,眼镜片上都是雨痕。
早晨去街上买好了早晨,回到公寓后,他就双手抱着头躺在沙发上。
他不想再找工作的,原本有一个四平八稳的工作,他还是请辞了,带着几万元少得可怜的存款,搬去沪上独居了。
不想干了呗,无趣又机械,为何非要他说上一万个理由。
说白了他还是一个很幼稚又随心所欲的人。
是一个自以为抛弃纷扰其实是被社会抛弃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是没有好结果的。
自从抵达沪上之后,他的心情就乱糟糟的,没有期许,漫无目的,没有所思所想、心心念念。时间上的空白也越来越多。
是空白不是留白。
好像这路途就是生活必经的轨迹。
租的房子便宜,所以很狭小,很偏远。他还是可以忍受的,因为顶多两三个月他就会离开,不得不离开。
书籍,他从来不缺,但是数量太庞大,就没有一并带到沪上来。走之前,他看了看房间里数量惊人的书籍,却渐渐失去感情,他从来不会打理他们,不会归类、擦灰,或许是他对书的爱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点。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把这些书都扔了,占据内心的美好事物,终究是累赘啊。
最近也不必出门了,雨下的实在厉害。
他做饭,破破烂烂蔫头了的蔬菜随便炒一盘,填饱肚子就行。
听了一首俄语歌,真温柔啊,那种羡慕不来的成熟爱情观,他一直想和朋友分享来着,但是他发现他打不出来。
每次点开,指尖都会有轻微却又不可忽略的疼痛。
不要把每一种迷茫都解释为找答案,答案本就无处可寻。
把存款花完了,口袋里掏不出一分钱的时候,这段生活就算过完了。
就很简单啊。
窗户也小的可怜,他抬头看见的天空,连万分之一都没有到。
却能看见乌云绕着月亮飘动,越来越浓的灰色。那么自然,遮蔽明亮的事物那么自然。
走开也是自然,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一切像公转、自转、按部就班。
谁又会心痛啊?谁又会忘记天空?
2.
还是老话,他不想找工作,还是呆在小公寓里慢吞吞地整理稿子,虽然还是有放不下的欲望,但是在文章里做梦总不要钱吧,他写作的时候,总感觉自己轻飘飘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可以停下吗?”他自问到。
他总觉得他笔下离经叛道的少年在恳求着他。
“别责怪我啊,千万别责怪我。”命定而已,水到渠成。
落笔,被思想操纵,水到渠成。
小子,你不是提线木偶,只是你身上有我的影子,挥之不去的。
老友打来电话,好久没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面试结果怎么样了。”
他停顿了很久,他轻声吐出一个字,
“喂”
他有些失神,面试不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吗。
啊,居然有两个月了。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又被陌生扯开了距离。
“是去NASA应聘宇航员失败了呢,还是如愿以偿当上了专职写手,或者是…”
“不,都不是。”他很无奈的样子:“一切顺利吧,或许是…”
匆忙挂了电话,只是因为不知道从何讲起,也不愿将自己叙述的很难堪。
或许生活就像流水一样自然地向下滑去。
好想让你听下我的手机铃声啊,《Nico》是日文歌,依旧打不出来啊。
“讨厌过于安静的房间,
连确认都没来得及
为什么就这么匆忙地下沉了呢?
像没有迷路一样,
焦灼地祈祷着。”
不,他不说,这些都是他的选择。
3.
头痛,嘴唇快脱落一层皮了。
闭上眼,是因为很难睁开了。
晕乎乎的,又干渴,像进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
风沙快吹瞎了眼睛。
他还记得他16岁那年投稿了一首诗歌,编辑说太梦幻了,就被退回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从此以后写的文章,别人都以为这个作者文笔沧桑的大概有四十岁。
小说家对于他来说是求而不得的。
两个月过去了,他的存款大概只剩下一万了,他要是能撑过这个月他就回家。
回家不是为了接受亲友的唾弃与谩骂,而是为了找到一些单薄可怜的归属感。
至于他为什么鬼迷心窍一般来到了消费水平很高,节奏快得惊人的沪上。
他在病中好好反思了一下,背道而驰,格格不入吧。
偏激与无声对抗。
他不找工作,甚至连思考方式也变得简单了,他依旧用最微弱、最缓慢的方式生活着。
和他笔下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一模一样啊
濒死的感觉,他已经动弹不得了。
血液倒流…
生活倒退…
成为婴孩了,最近两个月的的写作风格也近乎变了一个人,变回以前一样的,理想化,梦幻。
花瓣把嘲讽和无奈都包裹住了。
虽然他没有给别人看,只是自我评价一番。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完,
钢笔因为长时间没盖上笔盖,暴露在空气中墨水已经干涸了。
稿纸没有被重物压住,风扇已经把他们吹的满地都是。
蔬菜没有及时放进冰箱,已近变黄不能食用了。
早上满心欢喜买来的粥,一回家就不想吃了,只能看着碗发呆。
手机一晚上没充电,电量已近显示为百分之五,马上要关机了。
雨啊,没有停,他十三四岁时最喜欢的雨天,已近变得固执又不可理喻了。
再也没有喜爱任何事物的耐性了。
梦,是这样做的吧。
他想养的一只灰白相间的花猫,好像刚从门口跑进来。湿漉漉的眼睛,像琥珀色的玻璃珠子。
温柔又冷情。
4.
现在他完全昏迷了,相当于死去。
我可以来叙述一下,他在沪上写的小说了,对就是那个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少年。
汀琉,唤他几声,笔下的少年就睁开血红的眼睛,露出尖尖的牙齿。
汀琉,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啊,恐怖的想要吃人似的。
“我是汀琉,我是被撕扯下的万分之一的天空。”
哦我想起来了,他写下的这篇文章就叫《万分之一的天空》。
“天空哪怕是其中的万分之一,还是广阔无垠,既然你说你是天空,那么你是哪一种颜色。”
“琉璃色。”
我知道,如果在现实中见到就一定会被这种颜色吸引。
我看见少年苍白的手腕上带着镣铐,却没有想挣扎的意思。
我把手臂穿过他的胸膛,从心脏处摸出一把雕刻精美的钥匙。
“汀琉。”我诚恳地叫了他的名字。
“天空本来就是自由的,无论被风雨搅得如何破碎,因为风雨本就是天空的产物。你也不必和大地相对。”
有些多管闲事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去帮助他。
汀琉跪在地上,看着头顶的天空,双手已经被铐的没有血色。
“是这样吗。”他迷茫,眼睛湿漉的和猫儿一样。。
天空又变得混沌起来,云和闪电。
“你能爱能恨早已是幸运,离经叛道是多少少年人的必经之路,和多少人鼓不起的勇气。被撕扯下固然疼痛,性格残疾或者破碎的东西都有他自己的美学。”
“汀琉,作者早已不再操控你,你的生活都是你的自我意识,所以你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走了吗?”
汀琉点了点头,好像又能张开翅膀。
我多么羡慕你啊,是一小片天空。
风很大很大,好像吹走了所有的沙。
汀琉给了我一张捆好的牛皮纸,
“如果可以就带给他吧,那个创造了我的男人,他的内心深处或许真的有所渴望,他很沉默,是无声反抗。我们不是同一个空间的生物,而你或许是能够任意穿梭的信使,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血红色的眼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只是困惑依旧,但从此以后,我不再想找到答案。”
嘘,这是我们约定的秘密。
那张纸上面书写到:
怎样忍受寂寞无常,怎么面对世界荒诞。
还是无解,他用最完美的方式,
杀死了我。
并与生活搏斗。
我苦苦哀求死神,
对他温柔,别判几世无期,
他是个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