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预见的,没人能猜透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蝴蝶效应说一个在亚马逊扇动了一下翅膀的蝴蝶也许会在一周后的北美洲刮起一阵飓风,所以你看,等我们从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出来以后,也许我们能震惊世界。”礼帽陪桑杰蹲在羊圈外,望着远处的山,“这个世界啊,哪怕披着再多的面具,还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你的东西会被别人争,别人抢,会被夺走。”“天神会保佑我们的,只要我们循着她的旨意。你看,她不就是派你来到我身边拯救吉吉的吗?所以她也同样派我来帮你找你想要的东西呢。”礼帽笑了笑,“是这样吗?那么希望你的她能帮我成功吧。”两个人都因为对未来产生了一点点希望,所以心情都好了不少。
直到远处又出现了一个人,礼帽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怕来人怀着和自己一样的目的。短短的距离那个人却好像走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在那棵曾经避雨的树下,那人倒下了,过了好久没起来。“他怎么啦?”桑杰问道,“应该是睡着了。”礼帽不想管闲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睛却不住的向那边瞟,“好像是晕倒了。”桑杰说着就跑了过去,“和我们没关系啊。”礼帽喊着,也只能跟了过去,那人太瘦了,他倒在那棵树下面,衣衫褴褛,如果不是他轻轻的呻吟着,很有可能把他当做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好在这具尸体被背进了屋里,桑杰熟练的把羊奶热了起来,接着一滴滴滴进他的嘴里,那人下意识的把那些跳动的奶吸进嘴里,他裂开的嘴唇又重新湿润了,他苍白的脸上又焕发了生机,尽管他还是那样虚弱,不过他已经有力气睁开眼睛了。他的眼睛澄澈无暇,好像最亮的那颗星星。“感谢你们救了我。我好像走错路了,这条路和我规划的不太一样。”礼帽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他吧,这里是他家,也是他把你背回来的。”礼帽撒了个谎。“那谢谢你啦,小兄弟,不过我还是有点累。”那人说完就又睡着了。剩下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我见过这样的人啊。”桑杰说道:“他们是给神磕长头的人。”礼帽听他这么一说,暗笑道自己有些神经质了,这个人一看就和自己不是一路的,可能是自己太在乎了吧,现在,他心下一松,随意的说道:“你知道他们?他们是犯了什么错吗?还是要去还愿吗?”“他们,他们和你一样啊,是去找东西。”“找东西,找什么东西,你知道磕长头的人每年有多少吗?那么多人去一个地方找东西,小朋友,你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知道吗?”“我没有胡说八道,他们真的在找东西啊。”礼帽问他:“那么是谁告诉你他在找东西的?”“一定要别人告诉吗?难道我自己不会看。”“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们家的人,一个比一个能吹。”“你看,他们都往一个方向去对不对?”礼帽点了点头,“他们都什么都没有对不对?”礼帽又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他们是去找东西了,如果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边,为什么大老远的往这边跑,你不也是这样的?”
礼帽的脸红了:“我和他们应该不太一样吧。”桑杰努努嘴:“当然不一样了,你想找的东西在眼前,而他们要找的东西在远方。”礼帽不服气了:“如果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也可以去远方。”“你还是个大人,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孩子,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最重要的是,你丢的东西是不是在那里,如果不在那里,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纳帕海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水。下午太阳照射着水和小房子,远处的山顶上却悬着一片乌云,界限分明,“桑杰,山那边怎么了?”礼帽使劲往那边看,“那边在下雨,你看从云彩到山脚那处更黑的地方就在下雨呢。”礼帽这才发现果然有一处地方比别的地方颜色更深一些,就连他这样自诩见多识广的人也不得不佩服这种奇特的自然气象,至于桑杰又在喋喋不休的宣扬的那一套女神哭了之类的话,他都没往心里去。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那边下着雨,进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仔细的回忆了自己充满传奇的一生,他一直以来为自己单纯爱钱的目的而感到自豪,但是当他真的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他去过很多地方,只是此时却记不起那里的模样,他认识很多人,但却很难想起何时有一双真诚的眼睛,他从来不去过多的关注别人,他永远都是焦点,但很快的自己也将再一次被遗忘,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桑杰,想着在一个下着太阳雨的下午,自己和这个少年顶着树皮往高处的小屋里走,至少还有一个人帮助过自己,虽然他只是一个孩子。礼帽很快从这种参杂着淡淡的幸福与哀伤的情绪中醒了过来,他暗骂自己傻:“我不需要傻呵呵的关心,等做成了这一单,我就找个地方养老去。”
山那边的阴影越来越大,只是乌云并没有往这边移动,两个人靠在门口上看太阳看雨。这种情形很多人估计一辈子也遇不上。
夜晚的时候纳帕海周围泛着淡淡的白光,叮咚叮咚的水声好像是清脆的音乐,桑杰很喜欢这种声音,能让人内心感到平静,阿爸却展现出了愁容。火烧的很旺,温暖让人格外安心,阿妈用铁丝网给大家烤饵块吃,还在锅里煮了牛肉米线,香味飘出去很远。
“你要去哪边?”阿爸问道,“我要去布达拉宫。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那个倒下的邋遢大叔说。“又一个疯子。”礼帽想:“难道就不能遇见一个正常的人,来谈谈男人,谈谈女人,谈谈钱。”“那你估计是去不了了。”阿爸说:“你看,雨季好像提前了,前面要是涨了水,要想过去就危险了。”“我不怕。”大叔刚说了一句,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过来,阿妈拉开门,一对青年男女站在了门口,阿妈把他们迎了进来,“我们是来旅游的,不过半路脱团了,我们喜欢自己玩,现在外面下雨了,地面又太湿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在您家住一晚上,我们可以付房租。”
阿妈把两个人让进来,远处有两个帐篷。屋子里一下子多了两个人显得有些挤,桑杰从来没和这么多的人呆在一起过,他看向阿爸,正给新来的哥哥拿杯子倒酒,哥哥伸手去接,姐姐轻声的说道:“你会喝酒吗?怎么就要喝酒呢?”“这种机会多难得啊,难道以后我们还能经常在一起喝酒吗?”姐姐不说话了,桑杰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出一种难过的感觉,大叔自己闷头喝了一杯,“好酒啊。”阿爸嘿嘿的笑着,夸酒就像夸他一样呢,礼帽没喝酒,他看着阿妈用筷子翻动的饵块,不停地流口水,桑杰嘴里也生出了不少唾液,一时间大家各做各事,气氛反而有些沉默了,饵块很快烤好了,桑杰去把之前准备的土豆丝,豆芽,酱都拿了过来,他把饵块铺平,大家就停止了自己的事情看着他,桑杰更加来劲了,饵块冒着腾腾的热气,中间进了空气一般鼓了起来,热意稍降,鼓起的地方就慢悠悠的自己垂了下去,桑杰在上面均匀的抹上酱,放上炒熟的豆芽,土豆丝、肉,然后卷了起来,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发出清脆的咀嚼的声音,礼帽也卷了一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阿妈让大家不要客气,于是小哥哥给姐姐卷了一个,姐姐也给哥哥卷了一个,姐姐说:“这烤饵块好像我们家的春卷。”她看见桑杰好奇地望着她:“我是个北方人,每年春分的时候,家里就用面做成非常薄的饼,不过不是方形的,是圆形,搭配着土豆丝,炒鸡蛋,香菜,肉丝,工序跟这个差不多。”她把饵块放进嘴里,和饼比起来,饵块又软又糯,口感大不相同,配着云南特有的火腿,味道古怪却也别有滋味,“味道一点都不一样啊。”哥哥看着姐姐很开心,脸上也挂着一点微笑。
姐姐打开了话匣子,大叔说:“你们是北方人啊?”小姐姐点了点头,哥哥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都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我跟你们说,我这一路上那可真是九死一生,不过咱就是命硬,死不了。”他把自己手上残留的饵块塞进嘴里,礼帽说:“要不是小桑杰,估计你也在这摆不了龙门阵了。”大叔说:“是是是,这位兄弟说的对,可多亏了桑杰,我一路上也没带什么东西,要不然可得感谢感谢我的救命恩人。”桑杰的头像个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姐姐摸了摸桑杰的脑袋:“多好啊,这样的日子。”她羡慕的看着这一家三口,语气里充满了落寞。雨下的更大了,阿妈把米线端了过来,“说起吃米线我可是最有发言权了。”礼帽用筷子挑了一碗,“我以前去哪个地方,一下火车就钻馆子,后来越吃越不对劲,怎么那些有名的小吃都那么难吃呢,最后明白了,火车站汽车站这些地方,接待的都是流水的客人,他们要不是专门来吃饭的,那人家当然也不是专门为了做饭的,所以也让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失望而归。后来我长了心眼,有一回去昆明,走出火车站,哪家人多就往哪加钻,你别看有的店面小,但是口碑可是大家堆出来的,味道肯定错不了。”礼帽喝了一大口汤:“哎呦,烫。”他一边吹气一边说:“您这个做的正宗。”阿妈挽下袖子坐在了阿爸旁边:“就是平常那样煮了煮,没什么特别的。”“听听,听听,这才是好厨师说出来的话,你说我走南串北最爱吃什么,不是大鱼大肉,咱还是就爱吃家里的那一口,外面的饭好吃,有家的味道吗?”桑杰没吃过大鱼大肉,但是对礼帽的话很认同:“阿妈做的饭最好吃,桑杰吃不够的。”他也大口大口喝起了汤,大家看着他都笑了,一时间也都忘了各自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