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中一滴雨水恰巧落在他眉间,冰凉的灰尘味儿沿着鼻骨一路流淌下来。他伸出舌头尖往上舔了舔,是夏至悲哀的尾巴。他默默看着打满火车站的绚丽图画海报,粗糙的铜版纸每一模都喷涂着一张俊秀的侧脸和一只长着天使翼正飞往天空的猫……然后复制粘贴到另一模上,缩小至火车站尽头的一点微弱光芒。
这个夏天格外的炎热,和当年一样炎热。
(1)
苦夏,这所大学开学没几日,超强“厄尔尼诺”就将炎热周期推向了最高峰。后裔弓下存活的那颗太阳为报复这身下的苍莽,斜射的枯黄光线灼烧着这所三流大学的每寸土地。
他沿着路旁梧桐树下的曲曲折折阴影慢走,妄奢求这高温下一丝怅惘的清凉。可一只猫却阻挡了他细踱的步子。这只猫身型挺大,毛色挺杂,黄色,黑色毛交掺在一起,梧桐叶缝隙渗出的光照射下有些发亮,如果不是它奄奄一息横躺在那里,倒像人们常说的“拦路虎”这个词。他停了脚步,像模像样喵了几声,以为这只猫是因为天气炎热躺在阴影下小酣,后感觉不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这只猫粗粗喘着气,褐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霾色调。他有心想化身救世主,但他只是个三流大学一名大二半老油条学生,又单是个文科,除了喝板蓝根和人工呼吸,也不会什么医术。附近倒是熟悉,但确实是一家兽医院都没有的。他只能慢慢用手抚摸猫露出的半边肚皮尝试给猫一些舒适,而猫用仅存的力气,用嗓子艰难的发出咕噜咕噜声。
正当他一边低着头用手抚摸着猫一边在思虑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一抹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清雅花香慢慢随光线滑到猫与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太阳的光芒洒在她的头发上,映射着淡淡的金光,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眼睛似一拂湖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这只小猫怎么了?”她问到,银铃清脆般的声音含着担心的味道。
“因该是只野猫,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奄奄一息躺在这,看起来病的挺严重的。”
“那送到宠物医院啊,不过,这附近好像没有啊”。
“一直放在这也确实不是个办法,附近没有的话,我手机出门忘记带了,你用手机查一下,好吗?”
“嗯嗯,好呢。”……
(2)
当两人终于手忙脚乱抱着猫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已近过一个时辰,烈日因灼烧不到后裔,变得更加的暴躁。出租车走走停停,穿着杂乱的楼市和街道。
她一直仔细注意着窗外每一个向后跑的店面,有没有藏着一个宠物医院。而他轻轻抚摸着怀前的猫,看着街道上密匝的电线顺着矮矮的电线柱蔓延开去,像是自己大学后面,那舍管偷偷开采的田野里长的荒芜了的藤蔓。他喜欢这种感觉,和身边这个女孩在这辆车里,穿过一些人群稀少的街,仔细看着两边的门头房,彼此没有说话,或者很少有话说,就这么安静的等待拯救一条小生命的机会。
一个短暂的红灯,司机开始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故意找了点话题。但也无非是你们是学生吗,哪里上学,家乡哪里,什么专业,大几了这几个百无聊赖话题。倒是从这几个话题里,他知道她是刚来这不久的一个金融专业的大一新生。两人的交谈到也多了起来,司机偶尔也插上几句自己每天城南城北跑的见解,舒心的又调了调空调,车内挥发着适宜的温度。
“你刚才说你特别喜欢绘画,为何上了金融专业?”他问。
“高考发挥不好,报志愿的时候,父母认为绘画不能当一辈子饭碗,又报考的又是一所差的大学,更没有就业前景,软硬兼施的就给选了金融专业。”
“为什么没想过复读呢?”
“想过,但是缺份勇气,况且,就算复读,也只是多一年课上绘画的时间罢了,毕竟,画画脱离不了我自己。”
他把头转向窗外假装仔细看着路边的店,不再言语,。他不想开口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些所谓的对追梦人追寻梦想的几句路人甲加油口号或几碗心灵鸡汤,未必真能指引追梦人逐上正确的道路。大多数情况下,那只是社会上的一般想法,没什么深刻的道理与意义,然后逐梦路上,追梦人汗水嘀嗒在地上,也就挥发了……
(3)
出租车停在手机一款APP千辛万苦从数据库里翻找出的一家宠物医院门前,他和她急匆匆下了车,推开门,墙壁涂刷的蓝颜色衬出些许格外色调。
猫被一位女医生抱进了那略孤寂的小手术室。
两人默默等待着,时间却拉扯着白驹,让它寸步难行。日头渐渐沉暗,医生终于把猫抱了出来,无奈的摇摇头。
她落了泪,他递过去几张纸,轻声安慰着,却假装对外面如血残阳的光芒不适,也时不时使劲揉揉眼眶,顺便把泪水沾走。
她说:“我们把它埋了吧,它会在天堂那边好好的。”
“恩,恩”。
……
夏季一如当年炎热,已是几年夕后。
残阳匿去了原有的色调,夜逐渐为这城市涂抹上新的冷色调。火车开始鸣笛,站旁两边的一幅幅“海报”扬起光圈,像一个调皮却心揣绘画梦想的小孩用脏兮兮刚画完画的手在这夜的悲哀色调中偷抹的两指幼稚却又天真的颜色。
他能熟悉的记得那晚当那只小猫被埋进一撮黄土温热之中后,他望着星空说“猫有九条命,是因为它需要更多生命与精力来完成自己一生中更有意义,更有挑战性的一拂梦里所追求的事情,所以永远不要为了梦外的现实忘了初衷,繁琐如林的阴蔽下面又何尝不是藏着夕阳旖旎呢?林和夕,便是梦。”
她默默点点头,走去。彼此,一个名字都未曾交换。彼此,一别两宽,再未相见……
此时他登上火车,那站两旁画上熟悉的侧颜像极了他此时登上火车时的侧脸。
她当年登上回家复读火车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低头画着一幅画,有人,有猫,有梦。
此时,他也没有说话,眼睛盯着窗外出神了一会儿。盯久了,火车车窗反衬的车厢灯火虚焦了,晕成一片好看的金色。
车厢内悬挂的那台电视循环插放着火车站的那副图画,但只有他不知道这副画的作者为这副最的意之作起了一个懵懂但却令人难以忘记的名字,正如他当年也不知道那年苦夏有个女孩因为一只猫的死去而悲伤,更不知道她喜欢上一个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恩,一如这副画作者命的名--“你的名字”,懵懂却令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