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油菜花开

      油菜花,平凡,普通,不起眼,它的黄色浓烈而厚重,完全不会让人想入非非,荡漾心神。一束油菜花远远不如玫瑰、百合那样讨女孩子的芳心,它不但不诱人情欲,反而会诱人食欲。但是一大片油菜花就不一定了,大片大片的黄色就和这个季节的阳光一样灿烂,而且还散发着那样浓烈的清新菜香,相信任何一对异性生物独处在那样的花田中,都会忍不住发情的吧!

      我对她始终不能释怀,尤其是在这个“春天又到了”的季节,也许真的是愈得不到愈撩人心志的男人心理作祟,可也不是所有男人的心理都这么作贱的。难道是她言语含糊让我始终抱有希望,难道是每次相遇她那一低头的娇羞让我沉迷:她其实喜欢我?总之我对她不死心。

      四月春雨,我去文具店买笔芯,无意间发现有好多成双成对的情侣笔,无奈心思又溜到了她身上,一个是试探的念头再次在我心里萌生。由于受到小侄子经常看喜羊羊灰太狼的的影响,所以我选了一双白玉色的灰太狼与红太狼心形合璧的情侣笔,两个笔帽合起来就是一颗完整的心,分开便是两块S形心瓣。我心想送她一只红太狼,我留一只灰太狼,若是两人有意便心心相印为一颗完整的心,若是无意便各怀心思。

      那是日光炎炎,长短袖交替的日子,考前体检之后,同学们陆续回来,而她直接回家了。我趁班中少人之际偷偷地将红太狼那支放在她桌上。午饭后,我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她来的心情犹如等待戈多,许久之后她来了,又担忧地期待着她看到后的反应,可是好久她还没反应,终于她拿起那白玉色的笔,四处询问道“这是谁的笔?”,可我又怯生生地不敢承认,终于承认道“是我送给你的”,可又惊喜又失落,惊喜她并没有拒绝,失落她只“噢”了一声。不过我没说那是定情之物,亦不敢告诉他那笔是成对的,给了她一只我留了一只,但我想她也该知道了,为此我还得罪了古姿云,中午的时候她看到了我这双笔满心欢喜地说“拿来给我看看”,我哪敢拒绝啊,她拿到手里便眉飞色舞地抱在胸前噘嘴道“送给我!”我脑中闪过:你和曹超的亲密恋情明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我本以为你对我有好感,对你还有些愧疚,现在还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成。于是,我鼻子一皱“嗯……想得美!”我本以为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死缠烂打的,没想到她脸色立即暗下来,显然生气了。

      五月的晚自习,我被右后方的人惊过神来,我扭过头来,只见那人递过来一根阿尔卑斯和一张纸条,我疑惑道“给我的?”那人点点头“是啊!”我接过来,先看了纸条“我明天过生日,谢谢你这么久的照顾,请你吃棒棒糖。”结尾还画了个微笑的表情,我扭头看向她,只见她对着我点头微笑,我心中便燃起一股难抑的喜悦,并不是撕开糖纸,而是用力挤压里面的气直到“嘭”的一声,也不管全班同学的侧目,也不知为什么十分悦耳,夜里躺在床上又是翻来覆去思绪万分:该买什么生日礼物给她呢?

      第二天中午,我借出去吃饭之际,走进了二姐小学同学开的那家精品店。去年冬天来临,我意外地通过这家店接到了二姐给我买的衣服,所以我也算认识了那店主,那精明的女人见到我也主动给我打折扣。我挑了又挑,最后选了一只水杯,杯身嵌着一个可爱的芭比娃娃脸,只要将水杯倾斜45度,那芭比娃娃的长睫毛便顺势一眨一眨的,很是可爱。和我一起的马俊眉飞色舞地追着我问了一通,我没有多说,他便知晓了一半,他建议我买那种情侣杯。但我没有买那种成双的,因为我向她表白过,她只说做普通朋友,我怕买了成双成对的情侣杯,她不会接受。我心中亦是没有自信,既然她想纯洁地做朋友,我更不应该无端做出尴尬的事,单纯的芭比娃娃会更适合作为她的生日礼物。中午早早地回到教室,又是趁她没来之时将那可爱的芭比娃娃杯交给她的同桌,让她帮忙转交给她,又是在跳跳心的期待中等来了她一纸字条:首先谢谢你的礼物,你们都太客气了,我把你们当朋友才告诉你们我的生日,并借此机会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唉…,就怕你们送礼物,微笑的标志”看完这冰冷的字条,我不由自主地向后看向她,可是除了那埋首于书堆中的冷漠的温柔什么也看不到,我也只有无奈地回身低首,心中五味杂陈:这是我第一次送人生日礼物却只得到一纸冰冷的娇羞,可我不后悔,虽然花了45元,但这是送给最早令我心动的女生,我的初恋感觉如此炽烈而精彩虽然对方冷漠而冰凉,可是能够拥有这样跌宕起伏冰火两重天的感情经历反而使我我倍感珍贵。微妙而奇异,脑中思绪纷飞,耳边飘来一些女生参加生日宴会的嬉笑声,艳羡而无奈。

      高考倒计时飘荡在教室里的滴答声越来越清晰而急促,而我的神思却始终困顿于一厢情愿的忧郁塔中。值得庆幸的是,一次次模拟考试的冰冷结果总能把我从忧郁塔中扯出,然后又无情的把我丢进学业的苦海中。可怜的成绩与鲜明的对比让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差距,苦恼而又无奈,不得不再次陷入盲目地自我反省中,我有理想吗?我的理想是什么?好像没有啊,可为什么总是一副踌躇满志、满怀抱负、怀才不遇的样子?这道坎我能过去吗?百思不得其解,纠结中又冒出来了一首诗:

忧愁的鸟

我想翱翔,却戴着沉重的脚镣;

我想畅游,却身处万千荆棘之中;

我该怎么办啊?

是继续追逐梦想,还是屈从于现实?

可我是鹰吗?我的尖喙利爪在哪里?

难道我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乌鸦?

但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雄鹰啊?

我曾有过鹰击长空的豪情;

也曾有过舍我其谁的傲气。

可当寒风霜雪来临,

我才发现我只会缩卷在温暖安乐的窝里。

飘落了几支羽毛,我黯然地落在了枯枝干木上;

望着天空的羽风苍鸣,我开始怀疑自己算什么鸟?

乌鸦总是喜欢别人的悲凉而不知他人的伤,

甚至喜爱自身的孤殇,不曾为自己而神伤,

就像此刻的我眼中闪烁着灰暗的光芒。

      是啊,高考临近了,可我却紧张不起来。因为我心中明白,八九个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春暖花开的此时此刻与去年相比也只不过进取了尺寸而已,就算自己能在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也不过能考到三本的水平而已,而自己的家境状况是不可能上得起昂贵的三本院校的。自2008年起,高考命题趋向于在扎实知识基础上的多种学习能力运用而非于以往知识资料的堆叠组合,而那种种的满分状元也难觅踪影了,因为死记硬背课本知识已经远远不够了,从去年的各地高考试题就可以发现高考内容已经拓展到了大学学术论文和课外知识中了,历史试题中的各种天干地支早已使人疯了,地理试题还经常天文历法身短影长的也是无奈了。我自认只是乡村的泛泛之辈,既没有书香门第的软实力,也没有奇商大贾的财力,甚至连穷乡僻壤之地的勤奋努力之心也没有,就连追求心仪女生也连连受挫。这样想来便想通了为什么之由不愿接受我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城里的女孩,虽然只是小县城,但也有城里人该有的小资情趣,自己既没有得到公认的学业才华,也没有请人家烛光晚餐的心意表示。追求女孩可悲到这地步,就算当初人家对你有好感到此时也会当然无存的吧,只会发觉这人就是一个胆小懦弱小气的小男孩吧。但至少人家承认咱是一忠实可靠的备胎,譬如端茶倒水,换座位搬桌挪凳拿书本之类的义务劳动就会非咱莫属,别人还求之不来呢!不过这样也好,一来是咱农民子弟不怕苦不怕累,二来是为心仪的美女效劳咱心里也会美滋滋的回味大半天。同样,我平时对学业不冷不热的,到了人家盛装上台的时候突然放声大喊:“我爱你,爱到天荒地老!”这时候估计任谁也会骂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啊。所以二本以上我基本就不想了,不过却从没放弃过进入二本之列的希望,就像男人色心永远不改一样,至于有没有那个能力和勇气就另说了。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造化总是喜欢弄人,最后的一段旅途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惊喜。跟着文丹混的那段日子好的习惯没学到,翻阅野史杂志、奇文怪谈的习惯倒是一直保留了下来,无意中看到了海洋的各种未解之谜,继而与记忆中的海洋生命起源说还有地理中的知识连结了起来,心中不知为何,一点火苗蹿起,瞬间燃烧了整个灵魂,从骨子里冒出了为之生为之死的冲动,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梦想在哪里了!命运若是安排了你的宿命,就绝不会是一闪而过,必然会给你接二连三的启示。而随后思政老师带领我们分析时政热点的时候,国家政策对于海洋产业的大力扶持和倡导以及对于海洋领土海洋资源的争议热点渐起,这些种种就更加坚定了我的使命,甚至在有些专科学校来招收船员海员学生的时候我都禁不住蠢蠢欲动,可是说道学费的时候我变冷却了下来,况且我的使命那么宏大,去做区区的海员怎么行啊?虽然有了伟大的方向,我也全身心地感觉充满了力量,有了为之奋斗的气力。可到这个时候了是不是有点晚呢?我甚至都不能独善其身,又该怎样朝着使命的方向去寻找道路呢?

      那一天阳光很好,天使之城的吊门又透过教室的门框开放到了讲台上。我走过天使之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伸进桌兜想要摸出自己上午未看完的杂志,可没想到首先摸到的是那一纸的惊喜。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叠成长方块的粉色信纸,我的表情由刚开始的一脸疑惑继而转成满心的欢喜,会不会是之由最后对我的坦白呢?小心脏又开始欣喜而激动的跳动了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女生的表白情书呢,想想都忍不住裂开了大嘴,于是期盼的展开了信纸:

秣子:

展信有喜!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会有何感想,我是反复徘徊思量后才鼓起勇气写了这封信给你的。秣子,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没和你认真交流过。但我却不知何时被你那时而活波开朗时而踌躇满志的忧郁气质深深地吸引了!一见到你,心就忍不住“砰砰”地跳个不停,真的犹如胸中藏了一只小麻雀一般。脑子还总是在闲下来的时候不可遏制地想着你的音容笑貌。我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上你的症状吧!

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再不向你表白,我怕这些就要憋在心里一辈子了,我不想留有遗憾。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我对你的不同眼光?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来了解我?不过这些好像都已不重要了,好好努力,看好你哦!祝你高考考个好成绩!

一个爱慕你很久的人

      写得真好真直白,和我对之由的情思一模一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肯定不是之由写的。我感觉很惭愧,因为一样的情思我却没一个女生勇敢,我选择含含糊糊地写诗表白而不是直白地表白给她,也许我像这样直白地向之由表白,也许会有不同结果,也许这只是我的自我安慰罢了。说实话,打开信纸,看到以干净利落的笔记开头的“秣子:展信有喜!”时,我的耳畔回响的是古姿云的声音,看到后面的内容就更感觉是她了。于是,我向右转向她,看到她埋首专心学习而毫无感觉的样子便又有些疑惑。只好转过身来,这时我同桌夏杨柳看到我手上的信纸,呆了呆,然后惊呼出声:“哎呀,这是什么?情书啊!”同时张牙舞爪地想从我手中夺过信,我赶紧缩手抱住,连说“不行,不行,这是隐私。”没想到古姿云听到后主动伸过头来看,并且很淡定地说:“拿来,让我也看看!”我一脸疑惑地反问她:“这不是你写的吗?”她仰起头,故作傲气切不屑地大声说:“我才不会那么没眼光给你写情书呢!”她这一高音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我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周围,无意间看到只有右后面的赵少男低着头看书,但我也没多想因为我和她不太熟。于是我看着古姿云又弱弱地问了一句“这真的不是你写的?”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哼”一下,然后说:“算了,算了,我不看了,鬼才给你写情书呢!”我又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之由的位置上还是空的便放心了,不知道被她说成鬼的那个女生会怎样想,停留了几十秒,看来那鬼是不会因此就现身了,我才又趴到桌子上,仔细研究那几行字。

      再次看到“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是有些怀疑古姿云,不过想到她刚才那么大大咧咧的否认又很快坚决地排除了。于是又想到韩雨,不过回头看到她毫无异样地在和她旁边的女生嬉戏打闹我也不得不否定了。于是又低头看看那干净利落的字体,这笔记有点陌生又有点眼熟,但是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会是谁呢?真的很好奇呀,毕竟是第一个有勇气给我写情书的女生。等等,是不是女生,还是一个问题,万一是哪个无聊的男生的恶作剧呢?或是放错位置了呢?不可能!明明写着我的名字,而且这个班级里就我一个“秣”。由于太好奇太想知道了,我不得不漏出几行字求助同桌夏杨柳辨认一下,也许他能看出来也说不好。令我失望的是他也认不出那字迹,反而借机又多看了几句。于是只好又满心欢喜地希望是之由,此时她已经来了,可是看向她,她还是毫无知觉地在专心做题,而且我发现她好像变胖了,不是好像是真的胖了!眼睛虽然还是那么灵动,记忆中小巧可爱的瓜子脸却丰满得近似于椭圆体了,尽管如此,我看向她的目光还是满怀深情与关怀。回过神来又看了看那信书上的笔迹,同时拿出之前之由传给我的纸条放在一起比较,的确差异很大,情书上的笔迹横折有棱,透漏出刚毅,但是大小适当又溢出秀气,而之由的笔迹圆润流畅、笔调婉转、小巧玲珑。那会是谁呢?扫了一眼渐趋沉静的教室,只好作罢。如果那人真想给我一次机会了解她,又怎会连她的名字也不写?不管了,不想再让凌乱不堪的情感再生枝节了。

      高考倒计时转得飞快,就在转入了30天后,教室里弥漫的沉闷气氛反而消散了,一股股诀别之流将坟墓似得教室浸泡在了恋恋不舍的情谊中。一本本留念笔记在教室里犹如奥运火炬般相互传递。对待感情我总是认真的,不管哪里传来的留念笔记本,不管是谁的笔记本,不管笔记本的主人我是否熟识,我都会努力翻搅记忆以搜寻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交汇记忆。于是平时很生疏的同学也会在此刻变得熠熠生辉而值得珍藏;进而那些不经意的细节也成为了令人心动的瞬间而骚动着麻木的内心。情由心生,难免又有佳作横空出世。其中最让我得意是写给短暂的同桌曹超的那首抒情诗。虽说我与他相识不久,但相处很是投机,他很有才华,一口气诵下《长恨歌》早已不在话下,而且还各门精通,现在又是古姿云的男朋友,在我失意的时候,他还安抚过我,于是联想重重,情意皆生地在他的留念笔记本上写下了一首诗《赠往夕》:

光华静如湖水,

不经意间飘来乌云一片。

你平凡得犹如微风拂面,

我自然地抬头,犹如柳条飘过天边。

就是这么不经意的心灵呼唤,

你便迫不及待地融入了我的身边。

风云突变,

我像无根的柳叶风帆,

被冲刷到了凄凉的芦苇荡边。

幸而你化作了强风怒流,

不厌其烦地鼓动着我前进,

我柔弱的蝉翼被你感动得颤抖不已。

谢谢!谢谢你曾鼓起了我的风帆,

记得!记得我的帆里曾有你。

擦身而过即有缘,

缘如流水,如风流,

流过千千万万,千千万万地流。

不曾为了某个瞬间的彩光艳影而停留,

惋惜地伸出手,

却发现它流得更快,更让人心痛了。

那又何必!何必眷恋!

放下即拥有,拥有了放下;

流水滑落即有情,情在滑落。

自然而来,潇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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