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
你在过去世为所爱的人流过的泪水足以汇成大海,你过去活过的骸骨足以堆积成高山?
是的,可是为什么我们又千百次的来来回回,我们留恋的是什么?
在几十年的梦里,偶尔会记起以前我也曾经活过。
一百年前,我曾经是一个遗憾而亡的小女孩。
我还记得那个画面,一个古老的宅子,一个年少的女孩穿着粗布破烂的衣裳,姐姐在准备一家人的晚饭,而她在屋檐下玩晚饭的食材之一,油菜花,黄色的花瓣看上去充满了希望和美好,倒影在她年幼的眼眸里,而除了这色彩,其他的背景破败而灰暗。
所谓的一家人也只不过是三口人,女孩,姐姐和爷爷。父母哪去了,她已经没有记忆了,也许扔下老的小的逃荒去了,也许早逝了。女孩是无忧无虑的,她只是自卑没有姐姐能干,不会做饭也不会照顾爷爷,她又会疑惑自己为什么可以被姐姐和爷爷如此宠爱。
过了几年,她长大了,婷婷玉立,可依然笨手笨脚,姐姐嫁人了,爷爷只能吃到她煮的夹生饭,她很用心的做家务,可是每件事都做不好。爷爷因为泥泞而摔跤,要是姐姐在,那泥泞早在雨停时就清理好的。她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突然一天,一群官兵闯进了院子,乱世,都是如此,一把利剑丛后背插入她的胸膛,她不能呼吸了,心有不甘的倒下,躺在地上的角度看不到爷爷,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闭上了眼睛。
一个世纪前,我曾经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大族长。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族长活得并不轻松,责任重重压在肩头,尽管锦衣玉食,尽管权势显赫,我担忧的是整个家族的发展和延续,每个月都有新的孩子呱呱落地,成为我们的一员,也有年迈的族人过世,让人遗憾不已。
有一天,噩耗传来,朝廷要灭我全族,因为族内一个后生,春风得意无视朝纲,惹怒了圣上,要诛我九族。几百年前,我的先祖们建立了我的家族,如今,却毁在我的手里,我还记得那个后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曾和蔼的教育他要谦和守纪,可怎料到今天,我不甘心,其他族人可都没做错,不得已,我命人把孩子们和妇女偷偷送走,我独坐在前厅等圣上的兵马,夕阳快要西下时,我听到了由远至近的阵阵马蹄声,时候到了,我有我的尊严,我拿出匕首,这祖传的匕首从未沾过鲜血,今天,就用它来做个了结吧。
刀尖刺到跳动的心脏那一刻,好疼啊,可是再疼也比不上全族诛灭的痛,若有来生,我不要身负责任而活,不要心怀愧疚而死,我只想轻松的看日落日出。
很久之前,我曾经是一个被烧死的女巫。
宽阔的广场,一个不再年轻的女巫被绑在中央的石柱上,身下是厚厚的柴堆,她的脸上写满了憔悴,眼神却光明有力。她扫视着人群,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不甘心啊,那么多愤怒和委屈,明明身负异禀,她把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需要拯救的人们,而现在他们在围观即将被烧死的她。为什么,成功了抵御了敌人,告密的却是自己的亲叔叔,自己的家人因为恐惧自己的力量,因为害怕,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关头,诬陷她是魔鬼,让她绑在这从小玩耍到大的广场的石柱上被焚烧。一阵不知名的啼叫响起,人们抬头仰望, 一只凤凰飞过天空,她听见那凤凰说,可惜了,你是多么优秀的女巫,你想逃吗?凤凰盘旋在广场上空,我可以救你,可是你将失去所有的力量。
不了,我想休息了。
女巫闭上了眼睛,火苗开始从脚下攀爬,包围了她的裙裳,吞噬了她。
一丝灵气穿越时间空间,在这世上留下了多少坟墓。
我活过的那些人,他们的角色逝去了,遗憾却仍活在我的魂里。
当我再一次为笨手笨脚的自己而自责时,那小女孩在看着我,我知道我们该接纳自己的笨拙,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照顾,这样我才能发现我们的善解人意,我的语言和表达,也可以温暖别人,照顾别人的心。
当我缺少勇气承担一味推卸责任时,我会想起年迈的族长,他一千年来不曾释怀的心结,他没有做错,即使整个家族在他手里陨落,那是历史的轮回,个人无力回天,他应该为尽职尽责的一生为荣,而不应该害怕承担,分清楚什么是自己可以承担的,什么是自己无力改变的。
我知道当我不敢暴露自己的所长时,我害怕记忆中火的焚烧与众人的目光,那个女巫不是想休息了,她是灰心了,她累了,她带着心里的伤走了。可是,上天赐我天赋,我仍然不能浪费,我要拥抱她,要解下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勇敢的走回广场中央。
我的旧时墓,若你站在那,请不要为我哭泣,我不在那,我仍活着。
我们都是勇敢的魂,清明之后,重新出发。
直到我安抚了所有的自己,找回了所有的心,我才会安宁。
而我的墓,有日月星辰轮流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