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俞亮病了 (十四)
俞亮×时光
时光的妈妈看见推门出来的时光不由得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钟,诧异到“你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大过年的不再去睡会儿?比赛已经赢了,把脑子放空好好休息休息。”
“妈,我得去看看俞亮,他爸爸和妈妈出去过年了,就留他一个人在家。他九岁一个人去韩国留学,结果弄得胃不大好,我想带点吃得给他,顺便晚上带他来咱家吃饭,您得教教我怎么熬粥,还有改天去你们医院找陈主任帮他看看,弄点那个药膳什么的调理调理。”
和大部分的妈妈一样,俞亮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相貌清隽,身形板正,衣着考究,说话彬彬有礼,吃东西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家教甚严的世家子弟,能同这样的孩子做朋友做伴,几乎是每个妈妈求之不得的。
之前时光搬出去跟洪河一起住的时候,她就担心时光太小,没法好好照顾自己,她借着由头三天两头地送吃的过去,但每每开门闻到的却是满屋子方便面的味道。
身为母亲她心疼儿子,毕竟十月怀胎有了他,是她至亲血亲之人。同时也感慨孩子大了,总要有长大的一天,总会有离开她的一天,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那天的来临是她始料未及地快。
身为医护人员,她知道方便面,外卖都是不健康没有营养的,也曾劝过儿子应该学点力所能及地的烹饪之道,无他,只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在将来没有父母的日子里。
时光的爸爸在非洲做无国界医生,他们对时光有着歉疚,他的童年他们参与的不多,时光虽然小时候很调皮,读书也一般,但却是个善良温暖的孩子。自从爱上了围棋,认识了俞亮,变得懂事许多,现在更是出国比赛拿到了冠军,她这个当妈妈的在为自己儿子无比自豪的同时,更是对俞亮心存感激。
“好,怪不得那孩子看着那么瘦,小俞老师喜欢吃点什么?”
“妈,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他喜欢吃排骨。”
母子两个在厨房一边聊天,一边熬粥,白色的米粒在沸水中翻滚,慢慢爆开,像是含苞待放的满天星。随着米粒的绽放,清澈的水渐渐变成了米汤,变得粘稠,特有的米香伴随着袅袅热气弥漫在不大的厨房里。
时光在妈妈的指导下,把鸡肉拆骨,切成丝,细心地放入单独的饭盒中。
俞亮的家位于方圆市近郊的别墅群,这是时光第一次自己单独来,出租车只能停在门口,他根据保安的指点,步入这古色古香,中式园林式的建筑群。
目及所处,黛瓦白墙,中式正统的墨色之调和朱红之姿,搭配着富有雅趣的软雕饰物,共同凝练出如山水墨画般的境界之美。而方圆之间,自成天地,这种游弋于端庄于圆融的质感,加以青竹的灵秀俊美,幽幽古意一览无遗。
整个别墅群俱是中式大宅的传统对称型布局,所谓的书香门第所得就是如此吧,于山水院落之中,融合书香气脉
时光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砾石,他发现连脚下的石子都泛着莹白的光,住在这样的地方,住在这样地方的人不仅仅是“钱”,而是身份的象征,是底蕴,更是差距。
时光停住了脚步,怔立在原地,如果没有围棋,他和俞亮的人生只不过是并行线,永远不会有交叉的地方吧。以前有褚嬴,有这个千年的棋神来悉心教导他,而现在呢?
没有褚嬴,万事靠他自己,他还能进步地那么快吗?
没有褚嬴,他还是大家公认的那个围棋天才吗?
没有褚嬴,他又如何能追赶俞亮?
褚嬴,褚嬴,褚嬴,回应他的只有翠竹的摇曳,细碎的风声。
俞亮有他父亲俞晓旸九段,他师兄方绪九段
他以前有褚嬴,现在呢?谁又是他亦师亦友的人?他的围棋人生有谁?俞亮吗?没有了褚嬴,他拿什么追赶俞亮,俞亮又凭什么等他?
就算俞亮愿意止步,就算俞亮愿意俯身,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多大的努力才能踮脚去触碰他?难道一直让俞亮等?难道一直让俞亮俯身?
时光你凭什么?
少年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再提步,再抬眼,已将心中所有的萌芽生生掐断,他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与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他只是他人生中短暂的停留,短暂的交叉。
收敛了所有的心绪,平复了所有的情绪,时光发现他再一次的迷路了……
当俞亮又好气又好笑地面对有点失魂落魄的时光“你可是将路痴这个特质发挥到了极点,在小区里都会迷路。”
时光讪讪地回答道“谁让你家的小区这么大,而且长得都一个样!”
一人一碗粥,粥面上撒着黄澄澄的鸡油和鸡丝,伴着点点葱花,特有的米香夹杂着鸡与葱花的香味,让人闻着看着就很有食欲。一勺入口,绵稠的粥里有着细细的鸡丝,伴随着隐隐的鸡汤味,就着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素菜包子,暖心,暖胃,舒服地让人妥帖。
时光看着慢条斯理喝完两碗粥,干掉两个素菜包子的俞亮,眼巴巴地问“怎么样?”
“很好吃,你妈妈做的?”
“包子是我妈做的,我妈是北方人,粥是我做的,我第一次做。”
真的是,雪霁茆堂钟磬清,晨斋枸杞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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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拿着勺的手一顿,他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舒心的早饭了,而且万没有想到,是棋局对面的那个人做的,少年漂亮的眼眸中溺出一汪春水。
一声郑重的“谢谢”含着柔情万千,棋局对面的你是否会懂?
“我们今天一起去回忆当年你跟褚嬴经历过的事,走过的地方,看看是否能找出他离开的原因?”
“好”
“那就从他消失的前两天开始”
“那应该是褚嬴跟绪哥的那场对局”
“褚嬴跟师兄对过局?”
“是的,我现在来复盘当时的那场棋盘,绪哥应该喝多了,估计事后也不大记得了”
时光拿起棋子,黑白两色的棋子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八个月了,刻意忘记,被封存的记忆又开始打开,已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掀开,血淋淋地疼。
这世间最痛的莫过于忘记,因为想要忘记,就会把所有的记忆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在心头滚过一遍,结果反而那样的刻骨铭心。
褚嬴,棋子上的温度模糊又清晰,泛黄的回忆里是谁执起谁的棋?
褚嬴,一步一棋一子织成这星罗盘中黑白色的网,一步一步走成局,终究还是解不开的谜。
褚嬴,梦中我与你,谁与谁又执棋?黑与白又相遇。
褚嬴,朝朝暮暮我与你相伴相思局,朦朦胧胧沉迷因君或为棋?
褚嬴,局终棋散为你一曲拨断弦,书卷轻阖掩去一段韶华年。
褚嬴,离别言未尽已是人海两茫茫,我是否能许愿与你来世再相遇?
泪伴随着黑白棋子,洒落在这棋盘上,时光抿着唇,仍倔强地在棋盘上落下这黑白,而手指地颤抖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带着凉意的手覆上了他的,想安抚他的颤抖,但是似乎作用不大。俞亮轻蹙眉头,顿了顿,起身走到时光身边,犹豫了下,伸出手揽住了时光的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他带入他的心口。
俞亮做得自热而然,做得理所当然,做得心甘情愿
而时光则懵了,当他的头挨上俞亮的心口,听着俞亮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声,莫名的情愫贯穿了他的全身神经,棋子应声落下,拿着棋子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的世界如烟花般绽放,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怕这场梦太容易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