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一趟家,该发生的还在发生,并没有什么改观。回的就好像没有什么意义,除去做两餐饭食为老人改善一下,添置别家已有的几样时兴家具,就再没有可以提及的事儿了。
每次被问及回来了,今年在哪里高就,一年里很难得的见面,怕是挣了不少钱了吧?伟子的脸上就不自然起来。村里年轻的人除了农忙都在外打工,许多汉子凭着手艺和一把子力气,这些年挣得不比自己少,爆发了的包工头也出了好几个,家里门庭改换的日益阔气豪华。倒是自己,凭借不高不低的学历文凭,混的不上不下,落了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中不溜秋,心思倒是一年比一年重。
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可不得时不时的回去几次?心里又不甘,既然和那些一年两季出门拼体力的打工人靠的不是一样技能活着,各个人五人六的在过年时节大把的挥洒血汗钱,比较和讨论的都是哪里活好挣得多,谁谁又亏了乡里乡亲多少血汗,十五之后又是天南地北的接着凭力气被人役使呼喝,凭什么就要混的和他们一样老死在这片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养活人的土地上?
同龄的汉子见着面招呼的语气变得渐渐尖酸刻薄起来:伟子是文化人,肚子里有点墨水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拼的是脑子,穿的也不像我们农民,说话也不像我们了,语气倒是西京人的语气,村里是纳不下你了,什么时候在城里买房呀,到时候可别忘了叫我们去坐坐、攘一攘新房,沾沾喜气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辞,伟子的脸上就越发的挂不住了。是呢,心思越来越不是一样的心思,聊天的内容不在一处,兴奋点不是一个频道,关心的话题更是南辕北辙,自己还是这个村子的人么?哪年的某天再回到这里,还能像现在这样热络地谈天说地么?或者,不远的若干年后,自己还能回到这片天地么?
父母倒是一如既往的招呼着他们的儿子,再怎么变,或者不管到什么时候,血缘的联系,总归是断不了的。甚至,伟子心里的活想法,反而是他们盼望的意愿呢,自己随便怎么跳腾,谋划着越来越远离这个村子这个家,反而更像是爹娘日思夜想烧香念佛祈愿的结果?可以想见,在他们有生之年看得见的时候,他们的伟子能够施展更多更大手段和本事,飞得越高越远、越好。
这么一来,回家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安慰下父母的身体和精神,自己才好放开身子施展,没有后顾的忧愁。
知道媳妇有了身孕,伟子父母大包大揽地收拾着所有他们认为媳妇必须并可以接受的吃食,把伟子姊妹们拿来孝敬他们的吃食,也一股脑塞进伟子的行囊,直到伟子的背负已经明显吃力起来,方才心满意足做罢。
坐在回城市的车上,伟子一时灰心沮丧一时又心头潮涌,不待见的人多了,心里始终装着放不下来的人也还在。身子就飘渺的像一缕青烟,一时近,一时远,总归拢不到一处,游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