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记得那些旧时光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每一个悄然而至的夏天,都因蝉鸣而变得鲜活有声,迟钝的人们也方才后知后觉,哦,原来夏天已经深了。
常觉得夏如果没了蝉,便会失却诸多意趣,万物生长,存在即是合理,蝉所有的精巧,都是造物主精心的建构。它虽不雅致,却是文人墨客浓重的着笔处。它也文质不足,却让夏天不再只有静谧安逸。也不知,是夏装饰了它,还是它燃点了夏。
“蝉”作为古诗词曲常见意象之一,常用来表现高洁自喻。古人认为蝉居住枝头,食干净的露水,不食人间烟火,其所喻之品性,自属于高洁之貌。蝉虽人间凡品,却成为自古至今被咏颂的对象,这之间种种,也确有一番值得玩味。
聒噪可能是人们对蝉的第一印象,我却独爱那份喧闹。那来自远方的回想,里面盛满了我整个年少时的夏天。那时候的夜晚,不只有深邃的苍穹,还有走街串巷跳脱的身影。那时候的胆子真大,去各个荒置的小院,举着手电筒,也不顾脚下乱杂,只管找寻在树干上缓慢爬行的蝉。有的时候它爬得高了,够不到了,便拿上随身带的长棍子,轻轻一碰,看它从高空掉落,捡起来装进盛满水的瓶子里。蝉填补了孩童时代夏天的所有缺口,再多的燥热,再多的苦闷,全都变得不值一提。那些记忆中快要消退的岁月,因着它,也在心中变得渐渐明亮。
偏爱蝉,不只是它所带给我的久违的快乐,还有深埋于土底数十年一朝潜出薄发的生动。这过程像极了人,像极了经历过死亡又涅槃重生的生命。我有时候会想,蝉若是有思想,那该是何其孤傲,这过程又该是何其残忍,到时候,完成蜕变的躯体所承载的生命,才是真正的强者。人类真是渺小,渺小到过往间只能感知百年,很多事情来不及拖延一分一秒。而蝉,却能厚积薄发数十载,只为一季的永生。真庆幸只有人是有思想的,要不然,那么长那么远的时光的冻藏,生命该有多么难耐。
午后,忙碌的世界开始渐渐安静。金黄的阳光,笼罩着愈发明亮的世界,一切黑暗都仿佛被隐匿。潜伏了许久的蝉声这时便不再隐退,慢慢地响了起来。悠长的声音不断重叠,忽远忽近,躁动的生命在鸣叫,这是一场属于它们的狂欢。而乏累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世界回归寂静。
慢慢地,夏到了极致。一席又一席的雨,带来阵阵凉意,此时的蝉儿是活不了多久的。一番秋雨之后,它便只剩下几声若断若续的哀鸣了,命在旦夕。夏给了它生命,夏的轮回又让它死亡,这是命运,不断更迭,周而复始。
来年的蝉,又该是哪一番聒噪?来年的夏,又有哪一番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