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一天,几个好友相聚黛溪五路的老涮坊。
吃过饭打道回府时,黛溪五路已经是灯火阑珊,华灯初上,夜的帷幕徐徐拉开。车水马龙的街道,疾驰的车辆摩擦路面甩出哗哗的声响,远处的黄山若隐若现,在月光与街灯的掩映下,才会有那么一刹那,让我觉得这座小城还有它亲切的一面。
路边吃饭喝酒聊天的人袒胸露乳面红耳赤嘻哈撒泼,小吃摊的烧烤香气与夏夜草木的清香共生共谋。
回去的路上,开车从黛溪四路走,夏末秋初夜晚的湿润空气灌进车窗,掠过挡风玻璃的树影,映照着这座小城夜晚的清新面孔,街道飘过的音乐就这么溜进我的耳朵,脑子晃晃荡荡,让我想起曾有那么一段时光,曾有一段记忆,独辟一条小路,让热爱小城的人们还能记起那段慢悠悠的时光,而我在这沉醉的夜晚想起了姥娘。
2010 年七月份的夏天特别的热,似乎大地下面的岩浆欲要喷薄而出。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天,父亲来县城接我,并且告诉我,姥娘病了。 但病情是否严重并没有告诉我。我把厚重的行李递给父亲,我独自乘公交车去了县医院。
在医院的路上,我在不断地想,两个老人相濡以沫几十载,姥爷突然的离开,对于姥娘,又是怎样的一种伤痛。
下车后,我看到院外母亲向我招手。母亲娇小的身影在过往的人群中显得那样的苍老,我叹然,十年前的母亲,十年后的母亲,是怎样的岁月磨砺,将母亲年轻的容颜吹打的这般苍老!
“妈”,我向母亲喊。
“我接到你爸打来的电话,就来等你了。”妈替我揽下书包,折转几个走廊,住院部里的荷尔蒙刺鼻的味道刺激着我,使我想起许多生死别离的场面,这也是我厌恶医院的原因。
姥娘坐在病床上,形容憔悴,鼻尖插有氧气管。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总会想起姥爷在医院里的昏迷的样子。
我没有和姥娘说太多的话,她老人家说话薄如蝉翼,我亦不能让姥娘太加劳累。
这个夏季的夜晚,我在县医院的住院部的小广场舒展我复杂的心情。白天的喷泉有节奏的喷洒,在这里游玩散心的人很多。欢笑声在整个广场中央飘荡,有几个小孩光着身子在喷泉中央追逐嬉闹,有的全身湿透也无从顾及,这份童心,可惜我已拾不起了。
当时我报名的辅导班设在鲁中学院。父亲打算让我在附近租个房子住下,这样便不用往返回家。
而暑假的辅导我竟因姥娘住院的缘故,开始了学校、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
白天我从医院步行赶到鲁中,晚上亦是如此。经过喧闹的闹市区,车如流水,炙热的天气使我喝大量冰冻矿泉水来降解我体内的热量。
十多天时间,我进行着这样的生活。
秋天,我进入高三,高三的生活与往日的生活有着明显的不同,早上以最快的速度跑进教室,然后开始进入学习。每天单一的生活,使时间如此往复进行,犹如不停歇指针。
上学期我像个无头的苍蝇,茫茫然的就要把这个学期荒废了。多种原因,我选择了跑校。每天我站在二楼的天台看月亮,潺潺的月光从袖间流泻,寒风在我掌心翻涌,这时还有我忐忑的心情。
在捧着英语参考书浑噩的读到 12 点时,我钻进被子,当我再被闹钟叫醒时,我慵懒的从床上起来。当我推开拉门,我忽然看到白色的雪花从天井纷纷落进院子,我有些不知所措。
11月13日,我去看望姥娘。姥娘躺在床上,三舅母将姥娘叫醒。姥娘喊我,姥娘说话有些吃力,问母亲为什么没有来?我说,母亲忙家里的活,没有时间。姥娘眼神有些许失望。我坐在对面床沿,回想起姥爷建在时的情景,姥娘现在孑然一身,体弱多病。
姥娘起身,窗外的阳光洒在老人家身上,姥娘的背弯的厉害,手中捧上瓷碗吃饭。手如枯枝,血管凸起的明显,见此情形,我欲落泪。十年前与今日,此番此景,我想起一句话,“十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意义。
从姥娘去世后,我如以往,还会走到姥娘门前那条小巷。多年前,见到姥娘端坐在门前与一群嬉笑的老人聊天,见到我时,转而笑容愈加灿然,如同晒在衣架的被褥散发着阳光充实的味道。老人家说:“尧,来了蛮!”然后我笑着说:“姥娘,我来了。”老人家弓着身子提着马扎走进家门,会对我说:“怎么才来囊!”
我只是笑笑。
姥娘从床底的纸箱里拿出好吃的东西,拄到我怀里,有时我不吃,姥娘就佯装生气的说:“傻瓜!好吃的还不吃。”我就笑,姥娘也跟着笑。姥娘温暖的手掌,传递给我一股温暖的而幸福的力量。
我们表兄弟有五六个,常常聚在一起聊天,姥娘就端坐在床沿,看着我们傻傻的笑,即使她老人家听不懂,也会在那笑。
写到这里,便不想写下去,当然,已经没有写下去的必要,怀念是为了更好的铭记,铭记也是更好的珍惜以后的日子还有爱你的亲人。
但是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