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2号
第二天吃完早饭爸就出去了。妈出去买了些药回来不见我爸回家,人就炸了。
“你说说你爸这人,怕不让他去呢,早早就走了。”
“你能确定他就是去大姑那了?”
“我碰见他了,也不怕远,大老远的,一个人走过去!还跟你大姑打电话说我是肯定不去——我咋去,都走了,家里老的谁管?要再传染上病,咋办?”
昨天说好的,爸要实在拗不过面子,那就早点去,把礼尽到,别吃饭,赶紧回,别和人有更多接触。
爸这一去,中午也没有回。一会家族群里传来照片,大姑父,三姑,三姑父,还有王叔(大姑几十年的邻居兼朋友)正举杯畅饮。妈说,咋不见你爸和你大姑,莫非他俩和她婆婆在旧房吃的?
“等我爸回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天天分析这些有啥用。”
爸回来了,进屋就躺沙发上了,妈问他干什么这么晚才回,爸说和王叔喝酒了,然后就呼呼大睡了。
晚饭后三姑的电话打进来了,三姑说她回去就不舒服了,让爸也注意点,别和嫂子老妈离得太近,吃饭分开,其它时间都戴口罩。只听爸淡淡的说:“已经一块吃了饭了。”
我和妈要不要带口罩呢?
“带什么带,就这屁股大点的地方,还能躲哪去!”然后毫无疑问是爸挨数落,妈生气的时间。妈就气奶奶腿脚不利索,平时三家人轮流照顾尚且都累的够呛,前一阵子封控二姑三姑过不来,把妈累得都住院了。现在如果有人再病了,可怎么办好。怎么就光顾着人情,不考虑家里啥情况。
爸坐那不吭气,到后来才说了句:“她大姑背兴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搬趟家……”
是啊,这么多年来,大姑就像个散财童子般,把婆家娘家两边都连累得够呛,大姑像个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不说,早就躲在角落里不敢吭气了,还敢请人吃饭?若是因为这回搬家让大伙传上新冠,大姑这是有多衰,大姑是不是又得接着挨骂,我们以后遇到她是不是都该绕道走?
我不禁感叹与大姑吃饭之难。其实像我们这样一个家族,时不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但唯独大姑,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少之又少,每遇热闹,大姑总是先来把活干了,等人家快开吃了她又匆匆离去,给我们留下那句不变的话:“我得给我们老爷子老奶子(方言,婆婆的意思)做饭去。”
大姑还有两个妯娌,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洋气,基本上一年登不了三回门边,回来也是连吃带拿,吃大姑的拿大姑的,活永远都是大姑的。
就这样大姑兢兢业业地给她公婆做饭一做就是一辈子。老公公前几年没了,去世前那几年突然性情大变,温文尔雅一辈子的人,临到头忽然开始撒开了骂人,骂的最多的人就是大姑,大姑那个气啊,别提了。公公走了轮到婆婆,婆婆自年轻时身体就不好,不是准备今天死就是明天死,可是总也不死,老伴死了之后身体反而又硬棒起来,每天嚷饿,一会一会地要吃饭。人也糊涂了,有时候谁都不认得,“大妹子,大嫂子”地乱叫一气,有时候又能想起来谁是谁了,唯独不认得我大姑,一看见她就说,“那个损娘们!”哎,大姑这是什么命啊。
现在上楼了,还得带上婆婆。据爸说她婆婆纳闷了一天,“他们请人把我叫来干啥,我还是回去吧。”
“这就是咱们家了,以后咱们就在这了。”
“我记得我家不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