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南工很漂亮,林莫贴地躺在大路中间,嘴唇青紫,眼睛胀红,注视天空,灰白灰白的,哈一口会有淡淡的蒸汽升上去。一点点寒风划着汗毛钻进皮肉里,没什么人,没什么叶子,象山门口,树高高站着,一张纸摊在广告牌旁桌子上,真是安静。
《天鹅湖》的曲子慢慢顺着光晕从一两片梧桐叶之间滑过来,漫进林莫的黑色大衣里,浓浓的小号声,浓浓的悲怆味。“如果,现在,死掉,会怎样。想突然死掉,放着音乐,在音乐最高潮处勒住脖子,死掉。”他起身,塞着白色耳机走在回宿舍路上,一夜未归,大概无人知晓。
如果没遇到那只猫,这天清晨估计会很平静,遇到了好像也很平静。
只一个想法“让它像我一样死掉吧”,林莫就提起了它的脖子。
它在林莫手里挣扎,就像林莫在那群人面前挣扎,林莫不看它,就像那群人不看林莫。有谁在乎一只猫呢?被想起时,投投食,被遗忘时,饿几天。像一个乞讨者一样活着,还值得活吗?就像妈妈说的“不如死了算了”。
树稍微摇了摇,一片叶子落了下来,飘到林莫的脚后跟,硬邦邦撑在地上。
猫的脖子挂在林莫的中指食指之间,林莫笑着,夹住它后颈,像夹着一瓶矿泉水,甩啊甩。它就像鸡像兔子一样吊在林莫的手里,四只爪子大张,越是挣扎指尖越是收紧。小时候就这样,越哭,竹竿抽在身上的痕迹越重,手握权势的人谁会在乎你的大哭呢?谁会在乎你的挣扎呢?不过蝼蚁。
“我也曾经像它一样祈求被解救,用拳头砸着同和的墙,在深夜的镜湖对面大喊,我哭的泪流满面,他们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我准备了满腹的话语想要告诉他们,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真正有谁在听,听了又能怎么样,还是在自己这里。他们用茫然的眼睛看着我,我在他们的茫然里大声呼喊,像变态,像疯子。”林莫感觉它要挣脱,有点想笑,在它快要死的时候,它的猫朋友在哪里呢?它的人爸爸、人妈妈在哪里呢?
七点四十几,身后的校车来了,薄薄的雾气里,白色的亭子被稀稀疏疏的竹枝围着,黑猫竭力伸着四肢,棕黄的瞳孔漫着些许泪水。林莫甩着猫,往里走,隔着皮毛能感觉到它脖子里咽喉的抽动,四肢渐渐垂落,呜咽声顺着肚子往下沉,全部都堆积到摇曳的尾巴那里。
周天的七八点,象山,人少的可怜,它死了也没人知道吧。林莫看见悉达多奄奄一息躺在河边,抠着自己的脖子,就像他苟延残喘抠着猫的脖子。他身形颤抖突然想哭,这时候应该来个人,来救猫啊,来个人过来跟他喊,不要杀这只猫,它也是有生命的,它也是要活下去的,应该来个人,从他的手指里夺走它,安慰它,保护它,为它压惊,为它顺毛,告诉它有人爱它,会陪它。
从象山门口,到五栋是个不长的路,旁边的草地还是翠绿翠绿的。
你说,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一瞬间,做了它的主宰,也做了自己的主宰。
只简单用手掌扣住它的小脑袋就可以杀了它,阻断它的呼吸,碾碎它的头骨。
它死了,那些“热心人”很快就会咒骂施虐者。
“猫,你看,没人救你,也没人救我,唯有自救。你只有这样死了,他们才会看到你,才会知道你,你才能在他们脑子里空间里逗留几天,有那么一瞬间想着为了你挖出施虐者,鞭打施虐者,你的爸爸妈妈才会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爱你,你的同学朋友才会感叹你们曾经还在一起。可是……好像……你也不需要这些,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做猫。躺在草坪上会很舒服,乖,睡吧”林莫看着它躺在地上,一摊肉泥,是死了,心脏稍微颤了颤。抬起双手轻轻拂了拂它的耳尖,缓慢起身,裹住黑色棉衣,转身猛地冲进寒风料峭里。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