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不弃觉得自己仿佛被绑石块沉入了海底,胸口痛到无法呼吸,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好像已经都不是自己的了。
“居然还没死...”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这个念头,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笑扯到了胸口,呼吸一滞,差点背过气去。
疼痛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她压下劫后余生的狂喜,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下来。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不大的山洞中,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躺着,身上盖了不知什么动物皮毛,手脚都露在外面,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身子动弹不得,但是眼角余光能看到不远处有一堆篝火,火苗跳动,在石壁上映出一个高大的侧影。
不弃费尽全力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那身影动了一下,有人大踏步走了过来。
进入眼帘的是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大,大哥...?”
不弃愣了一下,恍惚间以为南宇雍又活了过来,仔细再一看,只是两人都须发浓密不易辨别而已。
这人头发蓬松杂乱,末端都已打结纠缠在了一起,满腮虬髯,五官都埋在了毛发中,只隐约能看到一双眼睛,毫无生气。
他个子极高,却躬身屈背,身上穿着套破破烂烂的黑衣,外面裹着大张黑熊皮,露出的肌肉上横七竖八全是疤痕,十足一个野人。
不弃心里暗沉,难不成真的碰到了玉灵山的食人魔?
“活...的...?”那人嘴巴张开,发出模糊的声音,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般含混不清,磕磕绊绊。
“你是谁?你救了我吗?这是哪儿?”
“没救...你、不该...死...拖,拖回来,我。”他费力地说着,不弃却大概听明白了,这个人没打算救她,只是把她拖回来,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呵呵,这条命,老天果然不会轻易收走啊!”不弃低声自嘲。
“你叫什么?这儿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却不再回答,转身回篝火旁,拽了条烤好的动物后腿,丢在了不弃手边,然后转回身去,再也没动静。
不弃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以病号自居,没死算是老天给的机会,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费力地够到那条后腿,忍着剧痛把手臂抬起,反复十多次,才终于举到嘴边,咬下了一口。
那肉并未全熟,还带着些血腥气,不弃却不管这些,咬着牙坚持把肉生咽下去,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中间愣是被疼昏过去一次,到最后,终于能感觉的空荡荡的胃里有了些东西,手脚也生出点暖意才停下,全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她抓紧身上的皮毛,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不远处的火堆旁,那人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直到她完全睡过去,才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苦于太久没有发声,嗓子都有些不听使唤,只吐出些意义不明的音节。
不弃昏睡了两天,期间醒来几次,吃完又睡,终于恢复了精力,彻底苏醒过来。
她安静地躺着,感受自己身体的情况,跟预想的差不多,断掉的肋骨已经长好,只隐隐还有些疼,手脚也已无大碍,身体总是比她自己预期的更加惊喜。
野人不在洞中,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弃躺的全身酸麻,忍不住爬了起来,抽着气活动筋骨。她慢慢地踱到洞口,差点被强光刺瞎了眼,泪水横流了好一会,才适应外面的光线。洞外白雪皑皑,四望无边,没有风,阳光明媚,往下看朦朦胧胧,云遮雾罩,想来那是之前看到的半山腰的风雪线,看来自己现在是在山腰以上了。
她又走回洞里,四下打量,除了还烧着的火堆,就只有一块略为平整的石板,上面明显能看出磨过的痕迹,是野人睡觉的地方,然后空荡荡的,放佛只是一个临时闯入的地方,根本不像有人生活过。
“醒...了?”
身后忽然想起声音,不弃暗道不好,没有想到他回来这么快,自己本来打算在这人面前伪装重伤至少半个月,现在自己的伤好的如此迅速,对方肯定是要起疑心了。
野人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径自走到火堆旁坐下,架上两只剥洗好的兔子烤了起来。
不弃慢慢地走到火堆旁,尽可能远离野人坐下,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对方,生怕对方忽然做些什么。
洞里格外安静,只听见柴火哔剥地响着,很快,兔肉的香味就冒了出来。
“吃。”野人丢了一只给不弃,自己抓起另一只,大口吃起来。
不弃接过,却并不动口,把半熟的兔肉又放回架上继续翻烤,然后从怀里掏索几下,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一点盐巴,撒到兔肉上,又过了一会,才取下兔肉大口啃起来。
野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倒...是,讲究。”他不像前几天那么含混,只是说的仍是极慢。
“能讲究的时候就别将就,毕竟活着不容易。”不弃头也不抬地回道。
“我是,玉,灵山...食人魔,你,不怕?”
“怕,怕的要死,但是,你既然这一刻不吃我,那我就先过好这一刻。”不弃并未放松警惕,但心里却笃定对方并不打算吃掉自己。
“你,好很快。”
野人的话让不弃全身一僵。
“有趣。”
不弃使劲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小,嗯,妖女。”野人最后总结了一句,扔掉已经吃完的兔子骨头。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妖女?你自己才是妖怪吧,老魔头。”
野人哈哈大笑,手一扬,一块骨头正打在不弃的脖间,不弃呛了一下,好一顿咳嗽。
“喉结。”野人丢下俩字,施施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