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钢的工人宿舍,虽然是独立的小区,周围是农村,有农田,有很多住户。在那个年代,他们的生活可想而知。
出了工厂大门,往南走不远,就是一片谷子地,正值谷子成熟的季节,谷穗弯弯,像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抬起。
面对谷穗的人家,只有一户,房子是一连串的四五间平房,没有院墙,就那么敞开着,任谁都可以看见这一家人劳作的身影。而我和伙伴们之所以一次次去,是为了到谷子地里找一种黑黑的谷穗,
谷穗正常应该是黄绿色,成熟之后是金黄色,但是有一些谷穗不知为什么变成了黑色,并且特别胖。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去找那些黑黑的发了霉的谷穗。好像是为了吃,可又觉得不是,因为,依照我现在的经验,那些谷穗应该是坏掉了。也许,就只是单纯的为了玩吧,比如,捉迷藏,做游戏等等。
如今,在我的记忆中始终无法抹去的除了那黑黑的谷穗,还有那个小男孩,天天坐在一个铁制的小板凳上,小板凳能360度旋转,以方便这个孩子四处张望。
他看上去个子不矮,瘦瘦的,头发不是很整齐。皮肤不错,应该用白净一词来形容。总的来说,他看上去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他站不起来。现在知道是小儿麻痹症。但在当时,看到他明亮的眸子所闪动的哀怨的目光 ,着实不理解。我们有时候就围在他的身边,给他讲这所房子之外的事情。他听得那么专注,生怕落下一句话。而且,他一直不断地发问:“为什么?”,其实,有许多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胡乱解释一通。他也不反驳。只顾点头。在他看来,我们是多么幸福的孩子。
我把用山上采的野果子穿成的项链送一串数字给他,给他讲采果子的乐趣。他连声说:“谢谢。”我有时不太敢看他的脸。"
有时我也自己去看他。我总是想,原来在老家时,每个孩子免费吃的那个糖窝窝,真的管用。我盼望着,盼望将来成为医生,给他治疗。也许哪一天他就站起来了。
坐在凳子上的男孩,你现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