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诗雅参加晨宏置业公司面试的时候,本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和她一起参加面试的数十位靓姐都是名牌大学的硕士甚至博士,而她,只是本科。
面对十几位面试官,诗雅一点也不紧张。唯一让她感到不自在的是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老头”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分钟。她想,他肯定是个“老色鬼”,他肯定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诗雅从小就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上大学期间,同学们都戏称她为“水蛇”,她连骨子里透露出的都是让男人为之倾倒的风骚。也许,这样评价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过于残酷,但,这是事实。
意想不到的是,三天后,诗雅接到通知,她被录用了。
她被安排在公司副总汪一飞的办公室,职务是副总助理。所谓助理,只不过是帮汪一飞拿拿材料等琐碎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汪一飞坚决不同意给他配个助理,是在总经理地坚持下他才勉强同意的,因为,汪一飞是公司里响当当的顶梁柱,总经理相当器重他,听说,将来很可能会是总经理的接班人。这个高大儒雅的男人周身透露着一股沉稳、成熟。而更让诗雅感到窒息的是,他竟然还没结婚!——天啊!这个男人真是上天特意为她设置的一口“陷阱”,而她,甘愿掉进去。
一个多月来,汪一飞,像个谜一样罩在诗雅的心间。工作期间,他总是埋头自己的工作,很少言语,有时一整天都不会看诗雅一眼,害得诗雅兀自在她的助理办公桌上浪费感情。更让诗雅感到迷惑的是,据说,这个男人每年会从公司里消失两个月,每次他都会去一个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至于去干什么,没几个人能说的清楚。
诗雅地到来,立刻在公司里刮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旋风,她就象阳春三月里盛开的一抹最靓丽的鲜花,引得公司里那些狂蜂浪蝶们骚动不已,他们就象闻到了久违的花蜜,立即对她展开了猛烈地追求。唯独汪一飞,她在他的“陷阱”上跳了又跳,却始终没机会掉进去。
2
暧昧的东西,给人的感觉总是最漂亮的。但短期的暗恋感觉还是愉快的,暗恋的时间长了,就会变得心急和惆怅。
诗雅现在的状况就是心急如焚,惆怅无限,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叩开汪一飞的心扉。
当那纸签了“老头”名字的文件就在诗雅的眼前时,她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她追求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汪一飞被派往新西兰出席一个商务洽谈会,而她作为副总助理,自然一同前往。其实,诗雅早已知道了这一消息。三天前,“老头”已经找她谈过一次话了。那是她第一次光顾“老头”的办公室,以前,她一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但他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命令不可违。当她敲门进到他办公室的时候,“老头”正陷在宽大的沙发里,他没有起身,直接问她:“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从数十位高学历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吗?其实,是你的美貌帮了你的忙,把你调进来,是为了一个人,他就是你跟前的汪一飞,只有你能担当这一重任。眼下,有一次出国机会,我想派你跟他去,你的任务就是接近他,明白吗?接近他!”她当然知道接近他的含义,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他们已经够近了,她刚想问为什么,他说:“不要问为什么。”她就没再追问,反正,她早已想“接近”他。
可是,诗雅的心情还是忐忑不安起来。10天的行程,真要好好把握。要不要部署妥当?譬如,搜罗性感而高贵的内衣以防万一,又或带两瓶有催情作用的香蕉预备在某一个令人软弱的夜晚使用?总之,这次行程很重要。
她和他乘着三月的暖阳双飞新西兰。洽谈会期间,他们有幸参观新西兰迷人的风光。站在高高的伊甸山上,欣赏奥克兰“风帆之城”的迷人景色,在米佛罗海湾里扬帆嬉戏,平日里温柔的诗雅变得更温柔,她把女人最迷人的一面尽情展示给他,她风情万种,她紧紧地依靠在他的身边,她小鸟般依偎着他的情形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许多人都误认为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东方情侣”。
行程很顺利,洽谈会开的很成功,但诗雅的任务却始终没有进展。汪一飞象一块坚硬的磐石,十天来,任凭她热情如火,他始终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飞机飞离新西兰,俯瞰着祖国上空层层叠叠的白云,诗雅想,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轻轻地把头靠进汪一飞的怀里,汪一飞却轻轻地把头扭向窗外。
“汪总,我不漂亮吗?”
“不,你是上天派来的一位天使。”
“我不温柔吗?”
“不,你的柔情如一脉山泉,清澈中含着迷人的娇羞。”
“你爱我吗?”
“你是一个好女孩,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植下一棵树。”
3
“老头”其实是诗雅和汪一飞的上司,晨宏置业的老总,姓席,是名冠江南叱咤风云的地产开发商,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显示着他的沧桑。
诗雅是拿着辞职书来到席总办公室的。她敲门进来的时候,席总的身体仍在宽大的沙发里陷着。
“席总,我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这是我的辞职信。”
诗雅淡淡地说,她早已做好离开晨宏的准备,“也许,我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加上一句,因为她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不为女色所动的男人。
席总从沙发里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握住诗雅的手,激动地说:“不,你是,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席总连看都没看诗雅递给他的辞职信,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筐。
“汪一飞没说什么?”
“他说,他心里已经植下了一棵树。”诗雅被席总反常的表现惊得不知所措,只得原话照说。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开始,你到营销部工作吧,从今天起,你就是营销部总监。”
“莫名其妙。”诗雅在心里说。
4
一棵树,那是一棵怎样的树呢?
虽然不在汪一飞身边工作了,但诗雅却不可抑制地陷入到对这个问题的深深思索之中,同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近乎疯狂地爱上汪一飞。爱情真奇怪,当它越疏远你的时候,你却越强烈地想靠近它。
接下来的日子里,从其他同事那里,她得知了汪一飞的一些情况。他是六年前来到公司的,自从踏进公司的那一刻,他就是众多女孩追逐的对象,但他从未表现出对谁更亲密,他和她们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每年两个月休假期间,他都会不远千里飞到北方的那个小镇,会见他心爱的那个人,多半年来的积蓄都会花在她身上。于是,她想,那棵数,肯定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要么就是一棵雍容华贵的木槿,要么就是一棵弥足珍贵的水杉,要不,他不会爱的那么执着,甚至连她这个倾国倾城的东方佳丽都不看在眼里。
在下班的路上,诗雅每天都要经过一个斜坡,斜坡上因势就形生出许多的大树,它们都若即若离地依靠在一起。有时,她会把车停靠在路边,傻傻地看着它们。
“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树呢?”她痴痴地想。
她用目光丈量着它们之间的距离,那一千片、一万片美丽的叶子,簌簌摇摆,诉说相思。
5
时间过的真快,春天很快又来临了。
诗雅的心却没有解冻,她仍然留在自己为自己构建的那张单相思的网里。汪一飞,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精神。
三月的上旬,诗雅忽然接到一份婚柬,婚柬上赫然写着汪一飞和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巧珍,这一定是汪一飞说的那棵树了?连名字都起得那么俗气,诗雅从心里鄙视这个名字。
三月下旬,诗雅应邀参加汪一飞的婚礼。那天,她刻意把自己打扮的妖冶生姿。
可是,当她来到本市最豪华的白天鹅大酒店的时候,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打扮的多余了。
汪一飞推着轮椅上披着雪白婚纱的新娘缓缓步入礼堂,他一脸的幸福,新娘却有一丝羞涩。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天啊,她竟是一位双腿残疾的姑娘!
他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他向大家讲述了他和巧珍的故事。
巧珍本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两岁时被一个男人遗弃给陕西一户贫穷的人家,汪一飞是那户人家的邻居,他和她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在寄住的“父母”家吃不饱,他就把自己节省下的饭给她吃,她在“父母”家挨了打,他就从家里偷出金疮药给她敷上。很快,他们都长大了,她长的亭亭玉立,他长的高大魁梧,他们相爱了,他们许诺一生一世都不分离。可天有不测风云,六年前的一个午后,天刚下过一场大雨,他和她牵着手到山坡上游玩,忽然,滚滚的泥石从坡顶上冲下,慌乱中,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自己却被一棵流窜而下的树击中,她的腿被重重地压在下面。为了给她治病,他离开老家,来到千里之外的晨宏打拼,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努力,他成了今天晨宏的副总。
所有的人都为他们留下了祝福的泪水。
席总再也按捺不住,他擦去自己的泪水,激动地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其实,巧珍就是我的女儿!”
大家再一次被震惊。
“当年,我们一家三口在山东青岛的一个小渔村里本来过的很幸福,巧珍两岁那年夏天,山东遭遇了百年来最大的暴雨,一天晚上,我们的渔船被狂风刮断了缆绳,小船象片羽毛一样在大海里急速地漂流,在它终于不堪巨浪的打击就要解体的那一刹那,我一手抓住孩子的手,另一只手去抓孩子的母亲,可是只抓住了她母亲的一截衣袖。渔船没了,巧珍的母亲没了,为了逃离这块伤心之地,我带着巧珍到内地寻求生路,在陕西境内,孩子病了,连续七天高烧不退,我身无分文,为了孩子的生命,我本想把她托付给当地的农户,可所有的人过的都不富裕,没有人肯收留一个生病的孩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巧珍,无奈之下,我索性把她放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后来,我来到江南打拼,拼出这份事业。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她,终于在一年前找到了,可是,她已经成了残疾,听说,她和一位公司的副总谈恋爱了,经过多方打听,那位副总竟是我们的汪总,一开始,我不太相信汪总会爱上一个残疾姑娘,所以,就没有声张,为了考验他,我还……”
席总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用力地挽住汪一飞和巧珍的手,幸福的泪水肆意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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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高的职位没能挽留住诗雅,婚礼结束后,诗雅就离开了晨宏,离开了汪一飞和他深爱着的巧珍,因为她终于明白,作为一棵树,她和他只是枝叶相触相交在云里,而汪一飞和巧珍,却是根和根缠绕拥抱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