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许许多多的幸福时刻,有些是瞬间感触,有些是永恒记忆。借此机会,我回忆了自己从教经历,其中有许多不易,但是更多却是幸福和感动。
1991年8月,我以解放区第四名的成绩考进郑州铁路师范学校,成为一名铁路系统的师范生,三年后,到月山铁小当了一名小学老师,那年19岁。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以教师身份参加升旗仪式时,激动的热泪盈眶,感觉义勇军进行曲的每一个音符都敲击着我的心房,我在心底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做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为祖国的教育事业贡献我微薄力量。值得庆幸的是,一直到今天,24个年头即将过去,我依然坚守在三尺讲台,并且担任了21年班主任工作。今天我就以一名老班主任的身份讲讲我这些年工作的感触。
一、幸福着学生的成长。之所以说成长而不说成就,因为每个学生的发展是不一样的,但是看到他们都能在社会上站住脚做个好人,就感到真的很好。
秦晓:这是一个发展的比较好的孩子,小学时听话懂事但是学习成绩算不上太突出,高考失利,在西安翻译学院上的三本,本科毕业后考上香港中文大学英语专业研究生,现在是河大老师。一个三本院校毕业的孩子能考上香港中文大学研究生,实在让我刮目相看,其中艰辛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到河大学习时偶遇她的妈妈,才联系上了她,一起吃饭聊天,她也一直拉着我给我讲她的学习她的工作她的男朋友,那种亲切感如同自己的女儿。
张扬:小学时成绩中等,贪玩,上高中时参加招飞录取,现在是一名优秀的空军飞行员。他的妈妈说前一阵子参加国际维和组织,刚从索马里护航回来。原本想要一张他带着蓝盔的照片,但是组织不允许他们泄露任何信息,我由衷地对他的妻子说:祝你们幸福!转告张扬照顾好自己。
董杰,北京航空航天学校毕业,现在是南航副机长。慕泽惠,现在大连海洋学院上研究生。拜卉,高考失利,先上的大专,后来继续上本科,决心考研,最终实现愿望,现在北京工作。赵捷,师专毕业,现在修武的一名特岗教师。柳珊,研究生毕业后在郑州铁路局上班。王姣姣,小学时她的爸爸就说她太笨几次不让她上学,我多次到她家家访,劝说她的父母,后来她得以坚持读书,现在在洛阳一家银行上班。这只是我了解的其中很少一部分学生,都是我在月山铁小十年工作中的学生,现在想来20多年过去,我竟然将他们的名字记得清楚准确。看到现在的他们,我感到非常欣慰,这就是老师的幸福吧!
其实老师记着学生,学生也记着老师。三年前我在驾校练车,偶遇一名男孩,他问我说:“你是郭老师吧?”我非常惊讶,问他是谁。他说他叫刘涛。我很快想起来,小学一年级时我是他班主任,但是他一年级没有上完就转到焦作上学了,我教他的时间并不长,他最后在学校的那天,一直躲在厕所里哭,我去厕所把他抱出来,他又坐在树根底下默不作声,没有想到二十年过去,他从六七岁的孩子变成二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竟然还能一下子认出我来,我可一点都认不出他来了。这件事让我很回味很久,没有想到一个老师在孩子的心理竟然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还记得一个家长曾给我说:“郭老师,你看你们班的孩子都和你越来越像了,走路说话表情都和你一样。”原来老师真的是有魔力的,他可以影响孩子一生。
2004年3月,月山的全部老师合并到道清中学,我在道清工作快七年,送了一个小学的毕业班,两届初中毕业班。2008年,我送的第一个初中毕业班,全班35人参加中考,两人上了一中,两人上了十一中,十二人上了普通高中,当时一个年级就两个班,年级前十名我班包揽八个。在生源极端不好的情况下,我始终告诉学生,有一丝希望就不要放弃。那一届有个叫刘玉飞的女孩是年级第一名,在一中上三年之后,考上河师大数学系。
每个孩子的人生都可以精彩,遇到一个良师是多么重要,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着家庭的命运。2010年,我送了第二个毕业班,堪称最差没有更差,这是十三中搬走后留下了的学生,并且是十个班里的留守学生组成的两个班。其中一个班一年当中换了两个班主任,九年级时又没了班主任,我就被任命为这个班的班主任,当时自嘲“受命于危难之间”,但是我也没有放弃他们,毕业时有十名学生上了普通高中。我告诉他们不一定上多好的大学,但是如果可以,一定要上高中,上大学,因为你的眼界真的就不一样。
现在说起来好像很平常,但是当时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各种奇葩问题层出不穷,有偷了家里三万多元,一周能挥霍一万多的学生,有因为谈恋爱吃药自杀的,有和十八中打群架打断鼻梁骨被派出所拘留的,有要将同学卖雏的,甚至有男女性别我都搞不清楚的,上课说话不学习不完成作业就不叫问题,任课老师都不愿进班上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备战中考时,我都会选出部分学生每天晚上陪着他们学习,从下午六点放学,一直到晚上十点,静静静的初中小楼里只有我们的教室灯火通明,我坐在学生中间,他们认真的学习。师生间无声的陪伴和交流,谁都不会忘记!
女儿上一年级时,刚刚六岁,为了筹备一节市里的优质课,我晚上在女儿睡着后再到学校备课做课件,当时家里没有电脑,有时一下子就到了晚上两的点。有天晚上,我回家后发现女儿竟然没有在床上,我一下子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她要丢了可怎么办,我走时她明明在床上睡着的。我赶快跑到楼上邻居家,发现她在邻居家正睡着,原来她晚上醒来看不到我很害怕,就出来找,邻居听到哭声就把她抱走了。我几乎瘫软在地上,感到非常后怕,也深深地自责。但是第二天我还得继续备课,我就把女儿反锁在家里,回来时女儿躲在沙发旁的角落里,不停地啜泣。现在我都还能回忆起自己半夜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看到空荡荡的十字路口,那种满心的凄凉。
当时家里正是多事之秋,我上这节优质课时,恰逢我姥爷下葬,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和姥爷的感情很深。那节课是在学生路小学上的,九点左右,我站在楼梯拐角,朝老家的方向望了望,默默的关了手机,告诉自己姥爷生前我已经尽心了,然后就走进教室。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要承受的东西,绝不仅仅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工作中的不如意,家庭的琐碎,谁都会遇到,但是多年之后,你会发现你真的很感谢那个当年克服种种困难坚持努力的自己,因为再没有什么让你害怕了,你也会越来越淡定越来越从容,我就曾调侃自己“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2010年9月,我到光明上班,转眼又送了两届学生。2013年,我送的一个平行班里谢帅男,王兆兴考进焦作一中,王兆兴中考成绩550分,三年后高考也是550分,考入东北林大,在他到大学报到的前一天,拿着一束花到学校看我,卡片上写着:“郭素梅老师,您慈祥、平静的脸庞将永远出现在我前进的路上。”
不知不觉间年华老去,王兆兴的一个词“平静”我非常认可,我经常教育学生的就是:高兴的时候不要过于高兴,悲伤的时候不要过于悲伤,尽快调整,投入到下个阶段的学习。2016年的中考,九二班九人考上焦作一中,五人考上县里一中,两人考上十一中,其余学生基本实现全部升入高中。而此中的艰辛也是无法言述的,岗位变化,两校三地,身边还有同样面临中考的女儿。因为对学生严格管理,一个混混到我办公室叼着烟卷恐吓我的女儿;刚搬到新校区,校门口时常有持刀打架,每次接到电话就要到校门口应对;因为学生成绩上不去,我百思不得其解,在质量分析会上失声痛哭。其实也有无数次想到放弃,甚至我的爱人也劝我放弃,他说不能因为工作不要命,不能因为工作影响了孩子。好在我的女儿和学生都比较争气,一次次给我坚持下去的信心和勇气,每当我踏上讲台,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学生都发现我课下不经常笑,课堂上始终面带笑容。我也因此更加眷恋和学生相处的每一分钟,当一名老师,有自己的学生有自己的讲台,真好!
二、幸福着家长的认可。金杯银杯不如家长的口碑,其实无论优秀与否都不妨碍做一个幸福的老师,能被家长认可就是最大的荣誉。
刚上班时,家长都比我年龄大,后来慢慢和他们同龄,再到现在,我比一些家长年龄都大了,现在想来,可以深入那么多的家庭,甚至了解他们不愿为外人所知的一些事情,真的很荣幸,真心换真心,因为学生和家长也都成了朋友。
我们结婚时条件困难,借了八千元外债,其中五千元是一个家长主动借给我的;女儿办满月酒时,一个家长在街上吃了碗凉皮到酒店帮我抱孩子,让我安心吃饭;生孩子时,家长给我送小米、红枣、鸡蛋,那种感觉真的不同于现在的世俗与功利。我觉得我和家长之间有时就像亲人,我单身在外,我照顾他们的孩子,他们也在照顾着我。时隔二十年,秦晓的妈妈在河大校园里一下子认出我来,出声喊我,当时因为没有要我的电话,下午又到我说的学习地点附近找我;傅美玲的妈妈把家里的月季花扎成花束,配上小草金线,放在我的讲台上,给我几条金鱼,说是我的孩子准备高考,回家时可以看看散散心,晚自习下课,还坚持送我回家之后再接孩子回家;谢帅男的爸爸中考之后坚持请我的女儿吃饭,说是备战中考期间我照顾了别人的孩子忽略了自己的孩子,他要弥补一下;洪雅诗考上一中后她的妈妈给我送了两瓶香油,逯明浩的妈妈给我送了一瓶雪里蕻拌黄豆,让我中午在学校吃饭的时候下饭。尽管有的家长拙于表达,但是他们的眼神中都是信任和依赖,有时真的感到,自己做的并不多,但是家长却回馈了太多。
三、幸福着学生的懂事。对于不同的学生要求也应该是不同的,成绩好的孩子,鼓励他们更加优秀,去读好的高中好的大学,成绩平平的学生,鼓励他们做个正直善良的人,告诉他们尽力就好。其实每个孩子都有一颗积极向上善良的心,我们要善于发现他的美好。
怀孕时,张霁野每天都会扶着我说:老师你慢慢的啊!上火了扁桃腺发炎,马园园给我带了几包药说:老师你的脸都肿了。杜丽娟转走后给我写信说:老师,我真想叫你一声妈妈!吴昊上了七年级就转到体校了,但是他依然说:老师你是对我最好的老师,因为上小学时就没人管我只有你管我。冯嘉豪是毕业后第一个来看我的,告诉我他在职教中心的校园歌手大奖赛中取得第四名。逯明浩中途退学,一次下班遇上他,非要骑摩托车带我兜风。这里面的学生有很多都是成绩不好,但是现在反思一下,我总觉得应该再对他们更好一点,也许他们能比现在有更好的发展。
二十多年来,我始终让自己努力做到问心无愧,可以坦然面对学生和家长,但是也有后悔的事情。2006年在道清小学送的那届毕业生十年聚会时邀请我参加,其中有个孩子,上学时因为上课捣乱,我曾让他连人带桌子到走廊上去。聚会时,尽管他说上学时没少给老师添麻烦,我仍然觉得非常愧疚,面对他时感到极不自然。老师真的要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学生,不要给将来留下一根扎自己良心的针。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从没想过轰轰烈烈,也从没放弃过自己对教育的执着与热爱,我想,随着年华老去,能坚持当时的心境和理想,就是一种成功吧。
面对年轻的班主任老师们,我想对你们说的是:如果爱,请深爱。深深的爱你的学生,爱班主任这个岗位吧,唯有深爱,才更能让你体会其中的幸福和甘苦。多年之后,你也会感谢今天努力的自己,坚持的自己,你也会明白,有一种幸福,就叫教书育人。愿你们“坚持初心,无问西东。”
20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