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敏儿无法说服云飞扬放弃就像云飞扬无法说服高敏儿开始。他们的谈话就僵持在那里，他们周围的空气也似乎不流动了；咖啡冷了又续；周围的人走了，又来了。高敏儿是无力的抵抗，云飞扬是无力的进攻，终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忽然手机响了，左悠楠来了电话，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亲，你在哪？我爸妈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哦，不了，我有别的安排。替我谢谢叔叔和阿姨，再见。”这个电话接高地敏儿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没，和你见面就要逼着我撒谎。我都差点说成和我老乡在一起了，还好我及时想起来，我从来不参加老乡会的。而左悠楠也是知道的，对了，左悠楠不会就在附近吧？电视里经常有这样的镜头，女主角就在不远处，撞破男友和其他不该出现人的约会，不是约会，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次云飞扬没有抢白她，高敏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确实小说看多了，影视剧也看多了，多么狗血的剧情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汗！“别担心，这是书店的咖啡厅，不是购物中心的餐饮区，左悠楠是决计不会进书店的。”

紧张和沉闷的空气终于一扫而光，高敏儿笑了，“那么你是不喜欢左悠楠是不是因为左悠楠不爱看书呢？看书是可以培养的。如果你肯陪着她，别说看实体书了，看天书她都愿意的。虽然我爱看书，我只是好读书不求甚解的，好的内容都记不清了。虽然有些书还是反复看过，真正记得真不多……”

“爱不爱看书，对我而言无关紧要。内心的想法和头脑中的想法才是重要的，但也不是最重要的。和对的人在一起，不说话都是幸福的，因为内心明了一切。你又不是电脑中的度娘，没有必要记清一切知道所有。不是有人说过吗，真正的知识是所有被遗忘后，仍然留在脑子里的才是精髓。”云飞扬笑笑地说着，高敏儿看着他，心里直来气，”干吗老要笑啊，有魅力也不用这样吧？不过，肯定有女生融化在他的笑容里。

“说我是个看热闹的典型看客吧，我确实什么也没记住。但是说的时候写的时候，就又自然地蹦出来了。你不知道吧？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我几乎全看过，有时候我脑子里全是刀光剑影，要是我生活在古时，我一定要做一个侠女，倚剑行走江湖。”聊到了高敏儿喜欢的话题，高敏儿忽然觉得很轻松。

“哈哈，巧的是，几乎所有男生心里都有武侠梦，也都爱看武侠的，那我们一起潇洒于江湖吧？看来，不看言情只看武侠的女生不懂爱情是正常的，你可以与我交流武侠小说，先说哪一本呢？”云飞扬如果棋逢对手，也是爱聊天的。

其实，高敏儿说这些还是是希望云飞扬明白，她绝对不是个豪门女子，行走江湖，多有匪气啊？可是云飞扬不上当，避着高敏儿非说点狠的。高敏儿只好说：“高中我们学校有个老师说‘男看武侠，女看琼瑶，不男不女看三毛’。三毛的小说我也看了不少。”高敏儿说完自己也后悔了，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有这么作践自己的傻瓜吗？云飞扬已经乐的不行了，眼睛里全是笑，真是糗大了。

“只能说明你是个杂家，什么都肯涉猎。不过这几年玄幻小说很流行，你看吗？”云飞扬终不忍心让高敏儿难堪，笑了笑，给高敏儿贴了个很好的标签。

“我很奇怪的，喜欢纯文学的东西，喜欢荡气回肠的故事，喜欢有历史厚重感的，也喜欢现代时尚感的，喜欢深度美文，也喜欢心灵鸡汤。文笔不好，或故事不好，或没有感情的，或构思不好，我都不看的。玄幻小说，我看得比较少，《幻城》还是很久前看的。”高敏儿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喜欢看书是好事，以后家里弄个特大书房，你想放多少本都可以。对了，你刚才说‘写的时候’，你写小说还是散文？”云飞扬有些好奇，这个高敏儿这么多面。

“不一定的，高中时候写诗和小小说比较多，但是很多都没有留存；上了大学，写散文啊，不都在我的日志里吗？还写影评，因为我爱看电影，也大多能发表；小说，一直在写，完全由着自己的心思，不为名利，纯粹写着玩。不过不成气候，也不知自己写的是属于校园小说还是通俗小说还是别的？完全没有定位，就是为自己写点东西，写的时候自己比较开心，算是自己的一个爱好。或许阅历不深，可能我的笔法还很稚嫩。不过，断断续续我居然写了很多字了，不经意间已写成了长篇。”高敏儿也不是根本没注意云飞扬话里有话，还是自己忽视，只关注云飞扬的问题。

写长篇还真是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她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只能自己在怀里揣着捂着。

“那估计应该完结了吧？好像不少人都试探性地在网上发文，你有没有兴趣也试一下？还是你已经发文了？说说你的笔名和作品名称，我也去拜读一下！”云飞扬不知道高敏儿的选择，但是他很了解如今很猛的网络文学发展的势头。

“虽然我不是玻璃心，可是我不敢发到网上去，我怕没写好就发会无人阅读和点评，这样会失去写下去的信心的。还有，我听说网络写手，渴望签约，追求点击量，必须每天更新，很辛苦的，我不想把自己的爱好变成负担，我不想陷入怀疑自己文笔、纠结数据和签约的怪圈中。”高敏儿边说边连连摇头，完全是退避三舍的样子。

“你很耐得住寂寞，看来只是把写文完全当作一个令自己充实、开心和感动事来做，很有一种只问耕耘，莫问收获的俯首精神。这个时代，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也算是凤毛麟角了。”云飞扬用赞叹的目光望着高敏儿，可是听完这些话，他心里隐约有些疼，高敏儿内心深处是很孤寂的，可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我不想只做个码字的人，我不想为了某种利益而写作，我不希望我的文字失去生命力，我不希望自己的故事只有买点没有看点。我会仔细推敲，反复修改，尽自己所能不断完善。等到有一天，我有勇气的时候，可以直接全部发出去，我也不求点赞，看客们可以尽情拍砖，可以无畏吐槽。即使石沉大海，无人阅读和点评，我也会反思自己，但是我绝不会自己推文或广发好友以假他人之手炒作和推广。如果有幸，能碰到投缘的网友，或许反而是一段不涉物欲的心灵之旅。反正，我写了就够了。”高敏儿果然有和别人不一样的逻辑。

“要不要直接出版？像琼瑶一样，自己丈夫搞个出版社，肥水不流外人田。”云飞扬知道高敏儿完全不在乎商业运作，也绝对相信高敏儿不怕碰壁，可是高敏儿所写的他最想看，于是他提议道。

“琼瑶？你知道人家写了多少部小说吗？很多版本的，不光是皇冠出版社的。还改编成了影视剧了，一拍再拍，捧红了那么多人。”云飞扬的这个提议让高敏儿很咋舌，高敏儿立刻撇清。

“你知道《飘》的作者一辈子就写了这本书吗？数量并不能说明什么，经典的永远是经典。时势造英雄，那个时代，单一化的思维和少的可怜的花样，人们没有这么多的媒介可供选择可供消遣，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粉丝和追捧者。看看现在，红极一时的有许多，却很难出现无法超越的真正经典。模仿和跟风，没有自己的风格，总是借助宣传造势或粗鄙不堪的情节来赚取出镜率和点击量。你不掺和，很有风骨。”云飞扬总觉高敏儿是妄自菲薄，忍不住鼓励她。

“我现在只是个看客，以看为主。写文，还只是写着玩，你可别当真。”高敏儿忽然觉得云飞扬一直在高八度上“飙海豚音”，而且越飙越高，都飚出国门了，赶紧试图回归原位。

“你呀!属刺猬的，稍微感觉不对就缩成一团了。写了就早点发文吧，就当投石问路了。我相信用心写就的，假以时日必会一鸣惊人。不过，现在的人喜欢猎奇，如果你的作品不入他们的眼，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可以让我做你的第一个读者吗？”云飞扬知道高敏儿为何忽然“偃旗息鼓”，他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但是他真的想读高敏儿的作品，他实在很想多了解一下高敏儿。

“我也没想着一鸣惊人，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凭什么，我写的就会通吃。琼瑶那么红，那么棒，我还不是没看她几本。高中时，翻过几本。大学里，就没看过。反而是金庸古龙，张爱玲和亦舒的我看了全集。我胡写的东西，没有发表不能称之为作品，你还是不要看了，我写的东西都比较女性化，你不会感兴趣的。”高敏儿没有远大的抱负，对自己写的长篇小说还没有那么大的信心，还不觉得可以随便给人看。其实拒绝云飞扬，也没有多想，无非就是话赶话，随口一说罢了。

“既然喜欢看书，还可以考虑开家书店，一举两得。比如这家这样的，这里很受欢迎的。”云飞扬听到高敏儿不肯给他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只好转移了话题，边说边环顾四周，好像是君临这里，也好像是掩饰一下自己的失落。

“这里当然好了，大学三年，很多时间我都是在这度过的。以后爱书的人，要多些，买书的人也要多些，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能倒闭了。”高敏儿真诚的说。

云飞扬轻扬眉毛，无比自信得说：“放心，有你的祝福，倒闭不了的。虽然现在几乎是电子书的时代，真正爱书的人，都是这里的会员。经营这家店的主人，经营的是一份不受俗世纷争干扰的心境，又没指望着赚钱。”

高敏儿不解云飞扬何来的自信，“你好像很了解啊，不指望赚钱？我看未必，整个一层都是儿童区，你看看那些绘本，很贵的；左右还有玩具区、餐饮区，大人看孩子时的休闲区。这家店主不去干点别的，真是可惜！”

“我也常来这里，怎么没碰到你？那你到底是表扬还是指责呢？小孩子，哪有那么长时间的定性？肯定一会吃一会玩，大人带孩子累了，不应该好好放松一下吗？”云飞扬笑笑的说。说实在的，云飞扬太爱笑了，完全颠覆了一贯的高冷的形象。

高敏儿本来也爱笑，也忍不住笑了，“看吧，我来过很多次，就没碰见过你，你就承认了吧，我们没缘分的。可是，看书本来就是为了培养不受叨扰的静功，当然还有阅读开阔眼界，听说还可以开发智力，对大人们而言培养一个高智商的孩子多么重要。那么多干扰，我还是认为不好。我们中国人本来读书就少，在世界上都排到后面了，文明古国，现在靠政府每年召开读书节倡导读书，电视台也搞图书推介会。不过，大家还只是翻翻杂志，稍作浏览电子书罢了。”

“不是大家都在看书，哪里会抬头？即使撞了，不也是悄声说声对不起，就继续看书吗？何况，这里这么大，都能来一家书店就是缘分，三年呢。看来你有经营书店的天赋，以后不妨考虑做做。你的建议也有道理，待会给我会去留言一下。”云飞扬说起话来淡淡的，可是很有穿透力。

“其实，我很喜欢开书店的。如果我找不上工作，我就回老家，开一个书亭，名字我都想好了，《漫书书亭》，名片上要印一个戴着特大帽子和侧脸的女士。”说到自己开书店，高敏儿又来了兴致，却没想到，她的这个关于名片画面的描述不正说明她是一个自我封闭，同时很有神秘感的人吗？可是这关键的一点连云飞扬好像也没注意到。难怪，云飞扬很难启开她的心。

“你喜欢诗人曼殊？如果别人不识，还以为是买佛家的东西。别回老家，这个城市更多有听过曼殊的人。”云飞扬好奇地问道。

“没有想象力，浪漫的满，书籍的书。多浪漫大气的名字。”高敏儿气得瞪了云飞扬一眼，不过，云飞扬好像很受用。

“这个名字是不错，将来做小孩的名字不错。”云飞扬说完，冲高敏儿又笑了。

“那别人肯定说，你家小孩将来是个卖书的。不过，漫(màn)和卖(mài)，不一样的读音。”高敏儿也乐了。

“遇到听不懂的没文化的这样想，也没关系。我会告诫我的孩子好好读书，因为没文化真的好可怕。让他以后接管这家书店，就名副其实了。”云飞扬好整以暇。

高敏儿再没说什么，云飞扬是个博学和机敏的人，抛开爱情的话题，与他交流任何书里书外的内容都很是顺畅和享受。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了，不经意间已然到了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