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小樽的灵动与柔美,回到札幌,既而继续向西南前行,大约70分钟的巴士车程便来到了有札幌“内厅”之称的定山溪。这是一个四面环山、适合漫步的幽静小镇。相传大约130多年前一个叫定山的僧人发现了这里良好的温泉资源,于是苦心经营方才有了今天的模样。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但仅粗略一品就可以从古朴的风韵中看出后人的别有用心。
离入住的时间尚早,于是找店家存了行李,沿着被大雪覆盖的弯弯山路,一路追寻。目光所及,雪原静若处子,雪峰冷峻挺拔,玉树琼花怒放,连空气都显得特别温柔。在雪抚慰下,所有的躁动都开始安静下来了,大地宁静安详,像睡熟在母亲怀里的婴孩。在这个银妆素裹的世界里,连蔚蓝的天空也仿佛凝固了,渲染开冷冷的诗意。乌黑的树干,交错成网,大自然静谧得如同此刻的阳光,缓缓漫过森林。在这里,沉静是线条,庄重是表情,时间也仿佛有了质感的,铺陈在林海深处。
淙淙的定山溪,似一条白练从山坳里伸展出来,静静地淌着,铮淙之声,不急不徐,象琵琶,又似扬琴,珠落玉盘。水中的数十上百块石头早已附上了厚厚的积雪,看上去像一个个巨大的雪蘑菇,浑圆天成,童趣十足。山坡上、密林之外有几所木屋。屋顶的雪足足有一尺多,冰挂在屋檐处垂下,如同凝乳流动,却又瞬间停滞。整个木屋被大雪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小的窗户。到是披着红红外衣的岩户观音堂在皑皑白雪中格外显眼。步入其间,仿佛渡了尘,远离喧嚣、删繁就减、空灵通透。
如果说小樽的雪充满了浪漫,似恋人般浓情蜜意,那么这里则更像是入了禅、得了道的长者,随意的寥寥几笔,便拥有天地间最醉人心魄的力量。或许也只有来过这里的人才能明白,美到极致便是素雅,带着明媚与清新,干净纯粹,暗自生香。
那雪似乎听懂了我的心声,翩跹起舞,舞起一抹嫣然,舞起盈盈浅香。在这诗意的季节里,在百花凋零的清冷中,悠悠赏雪,听这六角精灵诉说纯白的心事,听它轻柔的叹息和落地时温润的声响,就如同听一朵花开的旋律。伸出手贪婪地想让雪在我的掌心里绽放,可惜抑不住她的轻柔,抓不住她的冰冷。于是乎终于明白,雪和莲一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或许这世间,大抵圣洁的东西也都是一样,只能用心灵去触摸,去聆听。你看她,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落入凡尘,似树在飞花,似枝在瑶华,皎洁谁处,玉屑天撒,周而复始,是怎样的一种执念,才能洗涤掉满世界的尘埃,还天地一片朗朗晶莹。只是这其间的艰辛与曲折世人终是难解,于是趁幸而归,只留下串串足迹。孰不知,寒鸦惊起,林间落雪纷纷,连这足迹也终是要抹去的。
今天我们入住的是日式温泉酒店,这样的酒店总是能带给旅人格外的惊喜。同样是家庭酒店,定山溪的却比较正式,从外观来看虽更具酒店的格局,可是关上房门顷刻便有了家的感觉。沏上一杯清茶,临窗,听雪,看一帘洋洋洒洒,曼妙柔美,一身诗意,一份清凉、一份素雅、一份潇洒。
待到傍晚,便是精致丰盛而又颇具仪式感的怀石料理。食物虽不会说话,你却也能在眼观、嘴尝间感受到料理师傅的用心。一直想成为吃遍美食的食客,所以每次遇到能吃进心的食物便觉得是缘分,而今天则是大大的缘分,嘴里胃里心里都是满足。
晚饭过后,最大的享受来自泡汤之乐。月光如银,应如薄纱,将身心浸润在蕴含无限能量的温暖泉水中,让雪滑落肩头。周遭树是黑色的墨,雪是白色的宣,天地之间,红尘太远,惟愿,素心若雪。待回到房间,榻榻米上已经铺好被褥,软软的被子舒服至极,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