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有生,这个时候也该穿着西服,梳着油发,带着简历,穿梭在都市的车水马龙中到处碰壁了
小时候床头经常放着安徒生和格林的童话,睡觉前喜欢翻几页看,小美人鱼跳下海变成一滩泡沫,锡兵融化前也没能向公主表白,大人们很早就在用童话一样的语言告诉小朋友:这世界很少有完满的欢喜,童话世界终究会破灭。
可这个光屁股的小男孩却肆无忌惮的在成人世界里导演着自己的童话。
“我是野原新之助,今年3岁了,我讨厌吃青椒”
说来可笑,大人们和美女搭讪的话不见得比这个开场白来的更真诚。一个背房贷的普通工薪家庭并没有给他打上谨小慎微和循规蹈矩的印记,他尽情跳着大象舞,嘲讽着现实世界大人们的虚伪和无力。
作科长的广志,总是一脸疲惫的回家,却往往被家里的琐事折腾的不得安宁;作家庭主妇的美伢,天天幻想着魔鬼身材,却还要带着儿子到处参加试吃大会;当然还有松阪老师和吉永老师两个女人之间各种鸡毛蒜皮的明争暗斗……
成人世界的规则好复杂,每个人都貌似慢慢接受了这种复杂的规则,从读小时候枕边的童话故事开始。然而,小新没有。
他无忧无虑,一口气吃完一盒小熊饼干,美伢责怪他,他说因为喜欢吃。是啊,喜欢就是喜欢,需要理由吗。可在成人世界里,理由成了需要伪装的理由。他无拘无束,随时可以躺在地上装死,他无规无矩,随便打开人家冰箱,拿好吃的东西吃。他也有自己的追求,每当动感超人出现的一刻,他单手叉腰,模仿动感超人摆出一副胜利者不可一世的姿态,仿佛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动感超人一样的王,所有成人们的逻辑都是猩猩魔王,在动感光波的力量下甘拜下风。
因为他始终像一个孩子一样纯粹活着,活的像一个童话。所以,他被成人世界视为异类,冠以不像个孩子这样的罪名,动辄还要饱受一番美伢铁拳。现实总在一次次的教育小新:挑战成人世界是要付出的代价的。
更可怕的是时光,能教育小新的不是铁拳,不是责骂,而是身边慢慢长大的一切。渐渐的,他发现那个精通大人逻辑的风间成了班里最受欢迎的优等生;渐渐的,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很多时候需要像大人一样承担照顾妹妹的责任;渐渐的,他最喜欢的玩伴,那只白色的小狗——小白,成了一只老狗。善良的小白曾经勇救婴儿犬,省下自己的粮食喂流浪狗,照顾被遗弃的小猫,可是,无情的命运最终把这些短暂的幸福统统掠夺而去,婴儿犬被主人遗忘,流浪狗命丧于车轮下,小猫在饥饿与病弱中离开了世界。
和格林、安徒生一样,臼井借小白的命运向沉浸在童话中的读者作了含蓄的提醒,现实终归是现实,没有人可以永远快乐,命运的车轮将强逼你接受生活给你带来的种种不快。十三岁的小白迈入了风烛残年的年纪。最终,在小新的热切拥抱中,小白噙着眼泪与幸福离去;小新以及野原一家,却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对的家庭成员,撒手人寰。
成长带来的剧痛恐怕才是成人童话里无法弥合的伤疤。
可以想见,小新会成为野原新之助、钢笔小新、签字笔小新,到那时,没有人会再对他怜悯、对他谅解。他要不断地挣扎,像他的上班族爸爸曾经那样,去为房贷、为汽车、为衣食打拼,在这个成人逻辑的世界里四处碰壁。
也许臼井先生清醒的意识到了这个既定的未来,小新终会长大,童话终将落幕。野原家经历了多少个春秋更迭,一起度过了多少个新年和尾牙,小白已经老去,小新还是那个小新,久久不愿长大。臼井先生戏剧性的用自己的生命和莫大的仁慈留下了这个小男孩的童话,也是这个成人世界中唯一一个不可能长大的童话。
小白去世的时候,广志曾安慰小新说,在小新成人礼的那一天,小白就会作为礼物重新回到小新身边,命运像是和这个小男孩开了最后一个玩笑,他永远不会也不可能长大了,小白,也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知道真相的小新,不知道会不会自己躲在某个地方痛哭,不论怎样,曾经的幸福时光都即将流逝,童话终于走到了谢幕的时候——谁让它生长在成人世界里呢?
多年后,一个男人为自己的儿子举办成人礼,儿子问爸爸:爸爸,我的成人礼礼物是什么啊?男人回答:看到这个光屁股的小孩儿了吗?这就是那时候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