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是一行巍峨雄峻的山脉,也是数座崇高伟大的山峰。
它在中国地理上划分南北,分隔江河,导地势形胜,朝东宗海。它也在社会变迁中集聚灵智,融汇众殊,贯人文交通,敬天爱民。
在数千载的中国文明史上,秦岭始终怀一种民族母亲般的仁爱精神,哺育和滋润着华夏亿兆先民和后代们的成长。她肃穆端庄、姿态威仪,横亘东西连接中原,绵延江河千秀山川;她娴雅阔达、形容雍媚,纵横南北踞瞭疆滨,扼守津要万集辐辏。
历史,一段承接着一段的,从幽深中爆裂微忽的种籽,撑破坚厚的土地,孱弱的拨弄风雨,调试夜和昼的寒暑,试图弹抚成一副健壮的筋骨,有时沧桑,有时苦涩,有时也甘怡,不乏回味,渐渐地其中一些声影,便清晰寥远起来许多。秦岭,不是在塑造自己历史的道路上,就是在历史的背影后,为锻炼社会寻找迷失的津渡、不断行走正规,提供深刻的启示以及不朽的借鉴。
中国的古代文明史,有大半的青春乐章都在这里谱写和演绎。三皇五帝、古夏殷商、周秦汉唐,从洪荒到奠基、萌芽到鼎盛,一个泥偶从这儿站立,许多群生命在各处苏活。秦岭,仿佛就是一个可依偎的温婉怀抱,贴着她身躯的温暖,心里头的扑朔回忆和辗转的期待,才好展开一种可爱的述说。
我以为,看着秦岭的一峰时,云彩是那么亲近。当我看云彩的变化时,秦岭是那么的神圣。晴空下,她是那么清澈纯净,肌骨劲秀,风姿绰约。阴雨连绵时,她又神秘难测,缥缈独立,神韵幽娴。常常地,近在眼前,又若即若离。
许多次,我与她的近距离接近,都是在往返西(安)汉(中)高速公路的车上。我总喜欢靠窗坐着,那样,目光与外面的秦岭,只隔一层透明的玻璃。全程都一副眼巴巴的神情,充满了贪婪与攫取的光。每一秒的山景都极快的划过,新的风光立即跃入眼眶,心跟着激动起来,手也变得轻佻,想要伸出去摩挲一下。
就这样,秦岭的美,于我而言,总是行程上的匆匆一瞥,喜悦却又不足,粗略更又肤浅。我试图打破这种想要更近更真、更慢更细地,去欣赏她聆听她而又不得的情感困局。能否实现,哪怕一次,或再一次,随缘就好。
果然,心诚则灵。终于,在一个深冬,我得与一好友结行,自驾去长安区(西安市南郊)的沣峪口滑雪场。从西安市区沿210国道,一直向南进入秦岭深处。向南不远处有沣峪国家森林公园、羚牛(“秦岭四宝”之一)自然保护区。在正向东约10公里的那片,有“南五台山”、翠华山山崩国家地质公园、钟南山国家森林公园,即终南山、南山、太乙山。这些,都是秦岭的子民。
秦岭的北坡,横亘在陕西境内的这段山体,东起潼关(西安)西至大散关(宝鸡),总体分布着自然形成的150多个谷峪,其中著名的就有72峪。沣水是关中第一大河-渭河的支流。唐朝全盛时期,都城的营建布局就有“八水绕长安”之说。沣水是“八水”之一,从秦岭北坡发出,在北麓形成峪口,沿着秦岭对峙的崖隙,向北汇入渭河,最终向东注入黄河。沣峪口便是沣水流出山口处的一个谷峪。
驱车长安,一路南行,不久深入秦岭,由远入近,风光旖旎,变幻奇特。道路盘旋幽深,时有陡坡急弯;路依山而折,石崖参差嶙峋;松柏榛楸,或直入青云,或倒挂横托。树叶青黄各半,又枫叶似火,树表堆雪,皑皑森森;峡谷渊壑,沟深数丈,巨石突兀,激流渐渐,声震谷间,回响隆隆;河道曲折,下流如箭,乱石林立,寒意涌面;更有无数麻雀,叽喳林间,无名之鸟,长尾短尾、珍禽丽影,倏忽而逝,鸣声惊人,不绝如缕;路途对面,偶尔闻车辆鸣笛,不见其人其车,相遇已过数里;等等之境,纷纭不可尽说。
虽时值深冬,秦岭丝毫不显凋敝枯萎的景象,反之有另一种强健傲岸的生机。秦岭,第一次完全征服了我的眼识,内心第一次认知到“魅力”,内涵如何书写!
回来的路上,仍然沿经西汉高速。客车一路穿越多座隧道,与很多条河流平行或交错。有些河谷已经断流干涸,河床凹陷的周围,空留一堆堆的石块,或耸立或匍匐,裸露在山脚;有些河道中水流激湍,掩映着谷崖畔上的青木,水黝绿不可测底。一块块石头,被磨洗的浑圆发白,水位变浅时,表面披上一层薄薄的苔衣,常年莫名其妙的躺在那儿,一动也不移。
看着它们,一路或许不再漫长难熬;始终看着它们,我心里不由得开始荒寂和追索起来:这条路上有那么多河流,然而都断断续续地,很少相连沟通,那么它们的源头在哪儿,最终流去什么地方?我们通过的这条道路,自古就已经存在吗,那时的情形怎么样?在秦岭别处,是否也有像这样沟通南北的道路存在?
问道秦岭,心中竟起彷徨,一片萧瑟。
秦岭、道路、南北、自古……几乎毫不晓知。
我搜寻着答案:宝成铁路、西康铁路、西汉高速……对的。
似乎,只有西汉高速,我算略知些,或可寻一二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