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4月15号,Z先生入住店里。
Z先生,是一位浙江人。一辆摩托车,一件行李,从浙江出发,一路骑行,到过云南,广西的很多地方,我想应该还有很多很多地方。
他说不知道下一站是什么地方,或许是广东,然后沿海岸线北上。他说是会去青岛那边的。他说云南气候很好,但是大理往下偏干。他说云南巍山的古镇很原始。他说阳朔很乱。他说广西很多未开发的地方的山都很漂亮。他说桂林感觉像是二十年前的杭州,还有很多老树,老旧的房屋,没有建高楼大厦,生活气息很浓,这样的城市很少了。他说没想到桂林的房价那样便宜。
办理好入住之后,近房间放好行李,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他便下楼来,坐在店门口,喝茶,抽烟。客人不多,店里不忙,我出门透气的时候,和他聊了以上的话题。
下午出去爬山的时候,他还是坐在门口。其实我有点想叫上他,可是我有同伴,而且一想,或许他不喜欢的吧,那是一个可去可不去的公园,也不是探险,也不刺激。于是没有开口。
回来时,他依旧在门口,抽烟,喝茶,发呆,只是换了个位置。
总感觉他有忧伤,有故事,总感觉他沉默,不张扬。
从他的眼里,面容里,言语里,行动里,甚至是背影里读到这些。
或许,这些都是我的错觉、误解和多情。
2. 4月16号,Z哪儿也没去。很晚才下来,有时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视频,有时坐在门口的高脚凳子上,依旧是抽烟喝茶和发呆。
我帮忙烧了好几次开水。
他有一个保温杯,绿色的。
水烧好后去叫他时,看见他在抽烟。懒散地双手手肘向后倚着桌子,微微仰着头,眼睛看着前方,烟雾从嘴里缓缓吐出。没有高傲,没有闲适……我只看到忧伤,看到心事,看到惆怅……
当时他边上有两个坐着抽烟的中年男子,烟雾缭绕。出门看见时,顿了一秒,还是上前打招呼说水烧好了。
我是不喜欢烟味的人,可是看见他抽烟却不那样反感。好似他就该是抽着烟的样子。
那一天,有意无意看了一天他的背影。可能比起优雅的人,"流浪的人"更吸引我的注意。可能比起快乐,忧伤更能停留在我的心中。
这或许是一种情绪或者情怀,又或者是一个还未能走出的困境。
他的手上带着有两串珠子,我想是佛珠。
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位从湖北骑行而来的人。据说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或许只是一个巧遇就一起结伴同行了吧,又或许他们之前在某某群里越好了在这会面。我不得而知。
是的,明天Z就要离开了。
一个比我大九岁的人。一个陌生人。一个让我感觉到忧伤、沉默和孤独的人。
在店里遇见的第一个有更多交流的人。第一个真正记录了些文字的人。
虽然我没有酒,也没有他的故事,甚至于连一句"你为什么想要骑行呀?"都从嗓子眼咽了下去,但是我会记得这个人很久很久。
希望他未来能快乐,或者其实他一直很快乐。
3. 4月17号,Z再次出发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依旧坐在门口,依旧抽很多的烟,依旧喝烧开的水。
早上的时候他买了一个布朗尼。
在橱窗前弯着腰挑选时,像是一个不爱吃甜点的人在给心爱的恋人买蛋糕。像是他的爱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像是在找寻回忆,像是在纪念。
我又多情地在脑子里编织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他走过前台的时候,听见他哼小曲儿。看见他和另一位骑行者聊天,看见他收拾行李。一个背包,一个绑在摩托车后的行李包,偏浅的军绿色,打包的齐整,没有褶皱。黑白色的摩托车头盔。他喜欢穿深色的衣服。他穿上了来时的黑色夹克,显得更瘦,也更像一个骑行者的装备。
与他说再见,看见他少有的笑。我在忙碌中,隔着玻璃窗看见他在门口捆绑行李,戴上头盔。一个低头与抬头之间,玻璃窗闪过一道身影,他离开了。
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看见过很多人的离开,这一次却红了眼眶。若不是因为当时很忙,是会掉下眼泪的吧。
4. 他刚离开的那些天,我常常在想,他到哪里了呢?常常在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他在群山围绕的公路上行驶着,大声地唱着歌。
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他又到哪里了呢?
在心里祝福: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