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从我的脚底钻进我的小腿的时候
我正站在田里望着成片的水稻,水稻像波浪一样从我面前铺开一直扑到望不见的地方。泥鳅钻进去不久我开始抱着小腿躺在田里,这时候我眼前就都是水稻了。
小腿上突出来的的曲线在跟腱到膝盖之间肆意变换,抽筋似的疼痛在我脑子里爆发出来,我抱着足跟从左边的田埂滚到右边的田埂,却没敢去碰小腿上的曲线。
大街两侧的医院很多,但大都关门了,旁边的商场熙熙攘攘,人们嘴里跳出来的音符都集聚在商场的顶部,想破门而出。我用身上的衣服擦掉双手上被柏油磨破的表皮,用嘴揩掉表皮磨破后渗出来的血,用手接着向前走去。
街道中央的一家医院大门半遮半掩,里面的队伍排到大门处,于是我变成了排在大门外面的第一个人。
我抱着我的跟腱,不停的弯曲膝盖,小腿上的曲线已经没那么灵活了,它紧紧的缩成一团然后拼命舒展开来,循环往复。我数到一百零二下的时候,排到了门内。
门内跟门外一样熙熙攘攘,大把的音符从嘴里砸出来,相互纠缠碰撞以后,都升到屋顶上去了。我的视线在屋内飘忽不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后,被我投向了门外。我母亲恰好走在门外的街上,挤在像波浪一般向前冲去的人流中。我的视线打在了她肩膀上,她回过头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大门,然后她也向我走过来了。
母亲仔细端详着我放在她面前的小腿,沉默一会后,她拉着我血迹斑斑的手向别处走去。
我跟母亲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了。她意示我在门口站着,然后自己走到了柜台处。几句言语后,她远远的让我把凹凸不平的小腿举起来,接着放下。没多久,母亲就笑盈盈的拿着一包药向我走来。是一包鸡皮,一整张的鸡皮,鲜艳的黄色在我眼睛里漫延开来,我突然想起来我忘了鸡皮能排毒这件事情。
母亲把药放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意识到小腿不再抽筋似的疼痛了。我向下看了一眼,那条曲线变成了直线,直愣愣的横躺在小腿上,我看到它在皮层里面枯萎。
泥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