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一百天了,妹妹离开整整二十三年。一直也没有勇气触碰这个话题,甚至刻意回避。现在疲惫的我躺在沙发上,握住手机,不能自己地敲打着键盘。
两天前,外地的亲人们就有回来的了。今天一大早,亲人们陆陆续续到母亲家里集合。父亲的兄弟姐妹,除大姑外全到了。因为大姑身体不好,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大姑父亲去世的事儿。
吃过早饭,老王和二叔、老叔、二姑父去祭品店订好全套祭品。母亲和老婶忙着包给父亲上供的饺子。我招呼着陆续到达的亲人。
九点整,车队启程开往墓地。薄阴的天气,没有风。
又一次来到父亲墓前,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抄近路,而是郑重地走了公墓群中的街道。我的心里是有着重逢的喜悦的,眼泪却把眼眶撑得发酸。亦步亦趋地走向父亲,心里轻轻说到:“老爸,我们又来看您了。”
来到父亲墓前,大家有的打扫墓上的尘土,有的从车上卸下纸钱祭品。我端着饺子,等着打扫完摆放到供桌上。
老王点着了香,插在香炉碗里。我跪下来,摆上饺子、蛋糕、香蕉、葡萄、苹果,斟满酒……
纸钱烧起来了,工作人员高声朗读通关文书。
我们念叨着请父亲收好物品钱财,吃好喝好。母亲终于忍不住,抚着墓碑恸哭。我的泪水已经糊住了眼镜。
父亲生前的种种场景,一幕幕在脑海里闪。我理解母亲的恸哭,哭声里是与父亲五十年的过往。有思念、有委屈、有不舍、有遗憾、有孤单,甚至还有埋怨……最多的还是爱和依恋。
母亲对父亲的依恋,是在父亲走后一下子显现出来的。她哪儿也不去,就守在家里。仿佛父亲下楼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或者出差几日即归,她会觉得父亲就在身旁。
父亲脾气暴躁,生前常常斥责母亲。可现在,母亲想起来的,都是他的好。
父亲对儿女也严厉,我跟父亲素不亲近,从小只是凡事按他的吩咐做。只有一件事我违拗了他,那就是我的婚事。为此,父亲甚至打了我,也是我从小到大挨父亲唯一的一次打。在心理上愈发与父亲疏远,也愈加心疼母亲。
我的那场大病,改善了我和父亲的相处方式。之前,父亲与我的对话,大部分是对我的批评。之后,竟然各种惯着我,事事依着我。
前几年,父亲把乡下的祖宅重又买回来。每年过了取暖期,他就和母亲去那里。种菜养鸡,游山逛景,吟诗作赋,过归园田居的生活。直到下一个取暖期到来,收拾好田园所得,打道回府。
那年夏天,我治疗间隙,给父亲打电话说想去他那里住几日,父亲一迭连声地说好。我们上午十点左右到的。进了屋,母亲正在厨房忙活。父亲紧跟着我进屋,他放下手里东西,急忙上炕,扯被子。边往炕头铺被子边说:“坐车累了吧?快躺炕上歇歇!”一瞬间,我心理上与父亲的隔阂,冰消雪融。第一次感受到父女之间的天伦之爱,血脉相亲。
想到这里,我不禁嚎啕大哭,伏在父亲的墓前不肯起来。
不知道是谁拉我起来,我擦擦眼泪,看向母亲,母亲已被老婶儿扶住。
当纸钱化成了灰烬,我重又跪下,给父亲磕了三个头。嘱咐父亲要照顾好自己,那边的亲人还有妹妹、爷爷、奶奶、三叔,应该都在一起的吧。
我站起来,扶着母亲,说:“结束了,妈,我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