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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南师范大学 何玟秀
“要分班了,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带你去铜陵。”
陈景言2015.07.17
【某天】
我撇撇嘴,讶异地看着自动点开聊天记录的手。这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多年前的信息每个字我都挺清楚。翻看的时候念几遍日期,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明媚的夏日海滩——但那群人被记忆里刺目的白日光遮盖住,唯有涛声依旧。
“铜陵——”我咬牙念出声。列表上陈景言的头像亮着,白色的聊天背景就像四年前他那漂得比别人更亮的白色校服,有着极高的辨识度。
我关掉手机屏幕,公交车刚好到站, 紧张地跟着人群,仿佛即将面对的小镇有着太多不可告人的寄托。实际上时至今日,陈景言的音容笑貌还刻在我脑海里,以一种好友的意义存在。和那些合照、留言、聊天记录一起,不知道怎么丢弃。既无法打包退回又不能熔融消逝。只好以无心打理为借口,任由它们争吵喧嚷,一直提醒着那段无疾而终的时光。
【壹】
夏初的空气是带着潮湿、厚重的气息的。这时的女生寝室极易滋生流言和八卦。
舍友在熄灯前卸下面膜洗漱完毕爬上了床,我对着墙壁上“克服惰性”四个大字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索性把头埋进小说里,灯就在此时熄了。黑暗透过夜的罅隙四面拥挤而来,抬头四处寻找台灯。我近来有点恍惚有点迟钝。
“啊!我的天”对面床铺的小北拿着手机尖叫,我回头只看到惨白的光在她脸上生生扯出几丝扭曲的美,这种美是诡异的,是流言即将拔地而起所需要的土壤。
“陈景言!陈景言!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小北激动得坐起来,有一绺头发不小心缠住被子的拉链,又尖叫了一声。
“什么鬼,我看看我看看。”邻床的阿田一步跨到小北床上,手机的光映上脸时两人同时怪叫。“一切都结束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阿田以一种悲伤的播音腔念出一段话。
“无聊”我低声说道,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到桌上那本村上春树的《百分之百的女孩》,又匆匆移开。
她们以此为开头畅谈起来,就连平日里只顾埋头学习不闻窗外事的陈静都加入了讨论,空气里每个潮湿的因子都叫做“女生的八卦夜谈”。
“他会哭吗,他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吗?”“好像前段时间才听林浩说他们感情特别好呢。”“异地恋果然不靠谱。”“唉呀呀,真是心疼呢。明天要看到他红着眼圈了吧。”
我咬咬嘴唇,手指卷着小说的页角出神。我想到陈景言,那个日常打招呼带着疏离微笑的男生。眼睛有神,薄唇多情,“难怪这么受欢迎。”
“王禾你怎么不说话,说说你怎么看吧。”突然被点名,我从发呆中清醒,有点无奈。“又不是我失恋,没什么好说的啊。”三个女生轻笑表示不能理解,继续把剩下的夜搅得无法安宁。
我的心绪是有点起伏澎湃的,桌上村上春树的书大概是根源所在。前几天晚上消防演练,慌乱中竟有人塞了一本书给我,里面夹了张纸条:写着让人脸红的话。今天被她们一闹又不免多想了,无处安放内心跳跃的情绪,我拿出了日记本。
【贰】
“我知道故事不会太曲折。”
时间不疾不徐地走,我的心事在之后回复了一张纸条过后渐渐平息。在之后我突然明白那晚的八卦似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的导火索,那张纸条成了一种催化剂,促进自己朦胧情愫的纠缠和产生。
放月假回家,一如既往的忙乱。
在最后一天的下午才想起还有安全知识竞赛这种东西没做,通知却不知道塞到那个旮旯里了。无奈之下我只好点开QQ问班长相关事项,他掌握了全班同学的登录账号和密码。
“景言,我不知道安全竞赛的网址和账号密码,麻烦你发给我好吗?”
“好的稍等。”
一串的字母和数字出现在聊天框里,冗长烦人。
“其实我也还没做,这些都是形式的东西啊题目也不难。”又传来一行字。我有点错愕,不曾想到他会这样抱怨,印象里他好像不食人间烟火。
“嗯我也觉得,谢谢你。”回复过去,我耳边却回响起那晚室友的聒噪,那些细碎的东西在心里纷扬,冒出一些好奇。
“不谢。你的个签是歌词对吧,我也喜欢林宥嘉。”看到这句话瞬间激动了,有一种遇知音的感觉,我只不过写了半句歌词出来。
话匣子被打开了。
正聊着林宥嘉,我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好吧会不会很难过。”发过去那一刻又突然觉得不妥,只好在心里堆砌一些措辞以备掩饰自己的八卦。“女人的天性啊得治。”我喃喃自语。
隔了一会儿,陈景言发来:“已经不知道第几个人问我这问题了,我还好啊就那样。”没有料想中的吞吞吐吐或故作坚强,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人不太一样。
少年时候的相处确实是这样的,先是好奇地“窥测”,接收到对方没有厌烦的情绪后就接着熟稔起来了。疾风过境般让我有点猝不及防,就像一夜间重逢了一个故友。
【叁】
“每次装水都会遇见你,我也喜欢在走廊上吹风看风景。”
陈景言 2015·05·27
我一直认为自己最初只是出自关心与好奇,至于后来越来越深入的交往大概是荷尔蒙的驱使。
陈景言并没有沉沦在失恋的阴影里,一切就如他对我说的:不会走到最后就不要死撑着。
他依旧公正严肃地管理着班级,下课奔向讲台问问题,表情认真,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只是课堂之余,我敏感地觉察到我们之间更进一步的相处。这让我有点慌张,就像那个男生塞给我那本书时候一样。偶尔回头看陈景言,发现他的微笑不再那么疏离。我试图确定什么却无从推测,往往又责怪自己想太多。
他眼镜坏了看不清,和我的邻桌换了位置,导致我上课一直不敢打瞌睡:班长在旁不敢啊。
陈景言坐在旁边的日子对我来说格外漫长,带着一点神圣的意义。无关爱情,但是一种悄然生长的默契扎根于两人之间。我们互相补充笔记,陈景言批评我没有好好完成数学作业,我就指责他英语课上不仅练习册一片空白还睡着了……
下课时陈景言急于补文科笔记,我静静地看着他精致的侧脸。窗外的阳光柔和地融化在发间漾出一种暖洋洋的色泽。
赏心悦目但没有非分之想。
我有个习惯,下课去装杯温水,然后到走廊栏杆边看对面海峡部开满长春花的教学楼心生向往,或是踮脚伸手去够从楼上垂下的绿色藤条。
一天下课,“你怎么也够藤条啊。”我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又不是你种的我乐意啊,重点是我没一次看你够着了啊。”
“你开心就好,嗯。”我假装不屑地转身走开。
【肆】
“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
2015·06·07
陈景言问我要电话号码,思考良久,我以“可以通过信息询问问题”的借口说服了自己——毕竟他是第一个聊得这么来的男生啊。
后来熄灯后我就在黑暗里用板砖机一个拼音一个拼音打下一天的抱怨或欣喜。他每天的“ 好梦”往往是奏效的。
两个人熟悉起来了,我成了他开设暑假补习班赚钱的实验对象。牺牲掉周日的黄金午睡时间和他几个朋友一起,在空荡荡的八年级教室里听他讲英语的构词法,听他大言不惭展望暑假赚大钱的美好前景。
鸡蛋花开得很好,我走神看着窗外的风吹叶子。回过神看到陈景言正看着我。我只好装作低头做笔记。动作有点刻意有点慌,但那些情绪只会出现在日记本里。
因为对植物有着无法自拔的热爱,我参加了又苦又累的校志工队:给果树浇水除草盖草施肥捉虫。那天我意外地在草堆里发现了自然腐蚀的叶子,叶脉清晰完整就像化学课本里介绍的用氢氧化钠煮过的一样。我欣喜若狂地拿到班级里。
“我也想要。你找几片给我吧。”陈景言羡慕极了。
“傍晚一起去山上,帮我给树浇水我就找给你咯。”放学后陈景言被拉去当了廉价劳动力,只为了几片叶子。
我拿着水管,夕阳洒在身上挂在叶尖的水滴上。我一抬头看见蓝蓝的天上一架飞机飞得很低。刚想回头告诉陈景言,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和那次上课一样——我只好扭头继续浇水,脸颊有点发烫。太阳真大,我想。
那天忘记找叶子了,以至于陈景言每天都像讨债一样,就连放假回家也死死惦记着:“放假留校会不会很无聊啊,所以记得去帮我找叶子书签啊。要帮忙带什么吃的吗?哈哈哈。”
【伍】
“要分班了,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下次再来我带你去铜陵,一定去。”
陈景言 2015·07·17
暑假里学校要求做社会实践,我报了陈景言组织的课题。一群人以此为由,约定在七月十七先去陈景言的县城问卷调查,其实是去玩。
那天是半阴天。忙了一个早上勉强完成问卷,下午十几个人分两批出发到海滩烧烤玩水。
我是山里的孩子,第一次看见海,激动得手舞足蹈。其他人早已奔向海水,而我还在追赶没水区上的蟹。
“哇塞,它们好小比我指头还小!”“第一次见到海的人啊,真可怜。”身后的人嘲笑着,不理会我的怒意。陈景言敏捷地捉住了一只小蟹,他摊开掌心,听到我的尖叫,笑而不语。
蓝色的海水悉数吞没了我的情绪。
分班在即,平日里玩得好的同学在那天更是尽兴。
分开的时候陈景言用吉他弹唱了林宥嘉的歌,我在海风的吹拂下红了眼眶。我是不太舍得这个人的,实际上高二文理分科就再也没机会同班了。
这就是一个象征结束的筵席。
【陆】
“这样最好”
陈景言 2015·07·28
陈景言依旧在QQ上和我聊着,言语似比往日深情。
他发来一堆铜陵的照片,果真像他说的那般古老,不免又让我多了几分向往。
我们日渐熟悉对方的喜好,但毕竟只限于言语。暑假里陈景言忙于补习班,我面对着一日日的沟通减少和疏远有种患得患失的紧张。
而此时流言来了。
同班同学嗅到了粉红的气息,对于我俩议论纷纷。
直到这时,我才开始审视我们的关系。我很迫切想求证什么,就像刚开始不熟悉陈景言那样试图了解他一样。听到的答案是:友人以上。
物极必反,过犹不及。
尔后两人默契般地沉默,我觉得太鲁莽,懊恼把自己逼进了尴尬的场景里。
故事还没完。
【柒】
八月末的温度是躁动的。
在23号的凌晨我从床上爬起,犹豫了四十分钟,就把一条信息发出去了。
“我想我大概有点xihuan你。”多年后我也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我想我们这样就好,很快分班了,祝愿你。”不是喜欢是依赖,一种后知后觉的错觉,嗯。我拼命安慰自己想让要好过点。
真是好丢脸呢,我想。
眼睛有点红,那晚我睁着眼睛看天亮。
无疾而终。
【尾巴】
高二的时候我转学,一家人在一个港口城市定居。我在那儿可以经常看到海,那里的海不安静而是很浮夸。人很多很闹,我挺怀念那年夏天的海滩和男孩掌心的蟹。
在那里再也找不到以前学校的果树了。而那些信息还留在板砖机里——不是忘不了,只是留着提醒自己,都是错觉。
暑假,一个人去了铜陵。
我有点心虚,转念一想,我只是来寻找一段本该有的记忆,也没什么错。在那里我找到了陈景言曾发给我的照片里的巷子和井,只是少了停在井边的一只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