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大排档。
三瓶“崂山”见了底,辣炒田螺的空壳堆了起来,正是聊天的好时候。
老姜不愧是“老姜”,喝红了鼻子,像刚刚挖出来的姜,顶着一尖儿紫色。只要喝了酒,那尖儿上就冒出密密的汗。
“坏人也是人,是人都有弱点。我就说说碰瓷儿的事儿吧。”老姜用竹签挑着一卷田螺肉,送进口里,闭眼品味,“好吃。这田螺呀,得有点儿土腥气,用辣椒一呛,那感觉……”
我知道他在卖关子,但喝酒不听故事,就像田螺缺了辣椒,实在没味儿,就催他讲碰瓷儿。
“那是去年。”老姜开始讲述了。
那是去年的夏天,老姜从南京出差回来,出了车站,背着包往家走。他家距离车站也就四站地远。
车站前永远很多人,操着各种方言,做着各种营生。老姜低着头只顾往前走,有人举着纸牌子拉他住店,“卫生干净,服务周到。”你知道的,“服务周到”,哈哈,等你交了钱,就没人搭理你了。
一会儿,我已经走出广场了,路上的人和车少了。从吵杂的地方到了清净的地方,我很享受。正哼着小歌走,我又被拉住了。
“我不住,不住!”我有些生气。能不生气吗?都跟到这儿来了。
“哥们儿,你刮了我们车了。”
我这才注意到拉我的,是两个小伙子。这两个小伙子,你在所有城市里人群聚集的地方,都可以看到。穿着绷紧身体的T恤,好像穿着潜水衣刚刚上了岸,还来不及换衣服。头发上的发胶涂了很多,真担心甩头时会飞出来。
“怎么刮了?”我自然要问。实在想不起来怎么刮的。
两个小伙子开始说。我这才注意到两个小伙子的区别,一个高一些,偏瘦;另一个头发又长又卷。为了方便,我就叫他俩“晾衣杆”和“狮子头”吧。
“狮子头”拉住我的背包带,说:“你路过站前街的时候,没看到一辆白色的现代?”
我想了想,好像有。可是白色的现代?真的吗?
“就是白色现代。门开着,车顶放一个包。”“狮子头”盯住我,手紧紧地拉着,那气势,要与我的包共存亡啦。
记忆里好像有一辆白色的车。我点点头。可是白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坐。
“狮子头”见我点头,马上提高了嗓门:“你的包碰到我的车门上了,掉了一块漆,你看怎么办吧。”
“怎么办!”“晾衣杆”附和,声音不是质问也不是疑问,肯定的好像车门上有一个洞似的。
我翻过来看我的包,意外地,包角上三四点白色,好像罪证似的粘在那里。
“你看,你看——”“晾衣杆”得意了,手指着我包上的白点。
我真的懵了。我真的刮了人家的车门?我摸摸包,软软的。
“怎么办?你说。”我看看“晾衣杆”,对“狮子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