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人们称武汉为中国芝加哥,作家卢山在《双城记事》扉页写到“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父母和生我养我的那座城”,不由得浑身一震。虽说书的扉页常常会被安排“谨以此书献给”字样,但卢山确实勾起了我一股发自内心的乡愁。
在北京这座忙碌的大都市的周六早晨,图书馆刚刚开放就坐满了人,他们往往带足一天的干粮静心一头扎进书海,见旁边的大爷的手里拿着水果刀削了一颗完整不断皮的苹果,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母亲常常拿不削断皮的苹果、梨子、香瓜递给我,边递还说着苹果皮是最有营养的这啊那的维生素,而我就拿着那一长串苹果皮围在颈脖上,母亲知道不是为了得到这串“项链”我是断然不会吃的。
在北京街头偶尔穿过十字路口听到家乡的口音,不自觉有些温暖。但是“家”这个名词延伸出来的常常是温暖、安静、舒适……在习惯了一线城市人们聚堆却冷漠的生活方式,反而不太能理解邻里礼尚往来的农村交际方式,反倒总觉欠人家的不自在。城市里被冷却的人际关系,引发了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社会问题,人们逐渐变得忧郁、狂躁、不信任……
“少小离家老大回”从离家到回家的距离已相距几十年了,人生短短几十载,而所谓的乡愁也不过就是那此时此地此人回不去的童年时光。
“乡愁”本是对生养之地的眷恋之情,但我认为应当再把范围扩大,不是生养的地方呆上十年纵使孤身只影,骤然离开也会像离家那般流出眼泪,这个地方见证你的成长、你的荣耀与破落不堪,同时你也见证它的兴衰发展,你亲眼目睹了一座山被炸空,三五年后修建起的地铁轨道、十字路口、商业大厦、高楼别墅……
深圳的十五年里,我曾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坐在一间教室里,湖南、湖北、江西、四川、贵州、河南、山东、山东、陕西……各色的口音交杂在一起念同一篇《乡愁》很有意思。虽说他们大多数来自广东的各地,说着客家话、潮州话、白话,但只要一说普通话,你单凭尾音的语气就能判定它的出生地。
当然,这样的城市总也少不了美食,到最后都被本土美食所打败,原本街头巷尾的道地美食因为外地人的涌来,后来都变成了高级茶餐厅里的“百年老字号”。但到最后让人难忘的仍旧是早晨匆忙出门路边摊顺手买到的肠粉、叉烧包、烧麦、奶黄包……中午的普宁猪脚饭、港式叉烧饭、烧鸭饭、烧鹅饭、潮汕手打牛肉丸以及炒牛河,偶尔放学运气好能碰到挑着扁担的阿婆,一边是热腾腾的豆腐花一边是冰镇的龟苓膏,比学校旁糖水店里的甜品糕点好吃很多。有的时候能遇到推着老式自行车的阿公,他手里总有两块铁器边骑边敲边喊“麦芽糖嘞麦芽糖……”,几个小孩手里拿着钱在后面追。
运气最好的时候能碰到阿公扛着扁担,扁担两边是两口热锅炉,扛到闹市或学校附近摆上几个小凳子,分别放着串好的牛百叶、白萝卜、海带、土豆、鸭肠、鸡杂、鱼丸、牛肉丸……汤锅里分个十几个小隔间,锅底是近似奶白色的高汤不像四川麻辣烫里麻辣滋味,咸淡甜辣全靠自个加的酱,即使是辣酱也是广式偏甜的蒜蓉酱,所以大可放心往里加。
在图书馆写着写着突然特别馋,还好,在北京也能找到了一家潮汕苍蝇小馆,其实寻找美食和人生相似,具备一颗不远万里赶来品尝美食的决心就像不以时间为代价孤注一掷的少年时期,具备一颗品尝美食的挑剔味蕾就像好高骛远却又精益求精的青年时期。
《深夜食堂》里黄磊曾说,
“很多人到這,總是點着同一道菜,有的人追的是口味,有的人追的是習慣,多數的人,是追一份過去”。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离不开广东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