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经
榆树湾祭祀祷神念经活动安排在农历的闰四月二十九、五月初一、初二,初步的设想是三天两夜的时间。由于是队(社)里的集体活动,参与人员只限本队所有老少人员。社长郭德安同志早就在微信群里喊话:请大家务必重视,闰四月二十八早上八点在新农村集合,商讨具体的分工和任务。
自去年底和今年年初以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发生两起重大意外事故,导致一人骤然离世,一人不慎摔成重伤,落下终身的残疾。去年十二月,在表弟婚礼过后第三天,邻居陆叔在借用别人的水囊给自家拉完水,于当天傍晚开三马子送还水囊准备第二天去兰州打工时,却在上一道坡度很陡的坡路途中,听说由于挂档操作不利索,三马子突然发生后退。没来的及刹住车,直接从一处悬坎上掉下去,虽然有幸从车上跳了出来,但由于是严冬时节当场摔成重伤。随后被人发现,紧急送往在大二院重症监护室治疗。事发后,人们对这件事的讨论褒贬不一,最大的争议焦点还是可能存在迷信方面的问题。这几年来,庄子上的二三十户人家大都有这样的感慨:今年你家不顺当发生一些磕磕碰碰意想不到的事,明年他家又不利祥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再加上前几年中铁十九局承接的兰渝铁路胡麻岭隧道二号斜井在这里施工,听说为了施工安全,承包方在这里供奉过神仙牌位祈祷平安,工程完工撤离时又没有及时处理掉。今年正月十四,小叔在自家的庄背后挖崖面时,导致崖面滑坡造成小叔当场死亡的悲惨场面,一个好端端的家庭随即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随后举行小叔的追悼会上,正值疫情高发期,全庄子的人经过商议一致同意,挑个良道吉日进行祭祀,以图彻彻底底的消除隐患,保佑一方平安。
早上四点半,正在迷迷糊糊睡着的我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吵醒,赶紧一轱辘翻起身来穿衣收拾行李。按照朋友昨天晚上在电话里的约定,五点半前后必须赶到盐场堡加油站等候,他要在那里加油后然后接我一起回家。
顾不上洗脸,更顾不上吃喝,五点前准时动身,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盐场堡加油站。早晨的路上,车辆稀少,十几分钟后就到达朋友指定的地点___盐场堡加油站。
六月的小山村,满眼浓郁葱葱,到处青翠欲滴。经过一路跋涉,我们去时社长家里没有几个人,大部分人还没有到齐。农村人就是这样:聚集起来太不容易了,你来了他不来,他来了你又溜走了。总之,不管大事小事,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不容易到齐。
下午开始搭建祭祀台,所用材料都是从附近农户家里搜集来的闲置的木棍,板凳,几张老木桌子等。庭院中间设置一个用来祭天的,大门外侧设置一个用来祭地的,厅房和灶台也相应的设置一处祭祀台,当然我们并不清楚设置这些的具体含义,只能粗略地知道一点。次日上午,七个阴阳先生全部到齐,到齐后他们坐在屋内开始分工写祭文,帮忙布置法场。
“跛子留下,其他人上庙走”,头家站在台阶上吩咐。
“走走走,赶紧走,瘸子赶紧走,就我这个跛子留下给你们看门”,杜三哥滑稽地回复道。
哈哈哈……
嘻嘻嘻……
一阵欢笑之后,庄上人(仅限男性)全部上庙祷告神灵,十来辆小汽车载着几十号人沿着干净的乡间水泥路向庙堂进发。到了庙里,点燃香烛,四个教父各执一角提起用红布缠绕的神桌子,几个神头站在一旁烧香化马,嘴里念念有词,祈祷神仙显灵,其他人等手持一柱香跪在庙堂大殿之前以示虔诚之心。一番祷告后,成功将神仙接回家,准备下午监坛。
正式念经二十九日下午开始,三个念经的,另外还有吹锁钠的,打台鼓的。附近和本队的一些老年人也自发的来到这里,远远的坐在角落里看热闹。六月的天,太阳火辣辣的照着,我们在庭院里跪香的确实有点不好受,相比之下阴阳先生们就更辛苦了。顶着炎炎烈日,来回在设置的几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念经,尤其不容易。
晚上吃完饭,八点钟又接着念。还是和下午的一样,阴阳念经,庄上人跪香,一直持续到十一点结束。中途略休息了一会,集会散后安排阴阳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接着念,五月初一是个很特别的日子。神仙早上六点前要上山祭山。所以七点半后,又是吹又是打的,一路浩浩荡荡地去庙里接神。待庙里又念了一阵经,回来时接近中午,安排阴阳吃饭休息。
下午两点,又一轮念经开始。天气突然变了,变得阴沉起来。有人开玩笑说,你看灵不灵?昨天念经,今天就显灵。傍晚六点多,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飘个不停。众人赶紧拿塑料布包裹挂在祭祀台上的纸帆,晚上到村口顶着细雨念经,村民各自拿着纸钱画圈焚烧。这是最后一道程序,我们不懂,听上了年纪的人说这叫“放饭”,意思是为逝去的幽灵放舍。
第三天中午结束了念经祭祀活动,回家换了身干净点儿的衣服,把钥匙重新放到爷爷的房间里。本来想着放钥匙的时候跟爷爷打声招呼的,进去时发现爷爷已经在睡午觉了,放好钥匙就悄悄地出来了。出了院门告别了三叔,提上一桶早就灌好的胡麻油向新农村走去。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邻居的车停在新农村,现在得到新农村坐车。
送走了阴阳先生,打扫清理了垃圾后,庄子上的人开始坐下来喝酒唠嗑。他们大都是不出门的,所以才有闲情喝酒。像我们这些常年在外打工的,都忙着要赶快去上班,想坐下来聚聚都难。又是一路的奔波,雨后的乡村,清新而美丽,车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不知什么时候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