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2015年,冬。
我骑着单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天色有些昏暗,似是要下雪,可是没有。这样的天气免不得使我那颗多愁善感的心迸发出伤感的血液,它流遍我的全身,哪怕最细小的毛细血管。我无心上学,请了假,拖着慵懒的灵魂回家。
圣诞节到了,这一舶来品近几年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尤其是年轻人。商店的精美橱窗里都摆上了与圣诞相关的精美商品,各种各样的宣传标语也出现在了最显目的位置。我推着车走,一对手拿圣诞树的情侣从我面前走过,中心商城的音响里传出庆祝2015圣诞的声音。
穿过人群我回了家,一头倒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我躺在水里,我的身体在下沉,阳光射入水面时发生折射,我的世界变得模糊。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还在下沉,我所见的光芒已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我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的身体一直在下沉。突然一束光芒射来,我仿佛看到了出口,但是强光照的的我无法睁开眼睛。
我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一睁眼,我发现我正站在一条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到底这是哪里我不记得了。天阴沉沉的,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看到一位清洁工阿姨朝我走来。
“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回家吧”
小朋友?我发现四处没人后才发现她是对我说的,我充满好奇的看着她,一会她消失在了人群里。一阵大风吹过,商场旁边的圣诞树吹到了,我走过去扶起来。我在橱窗玻璃里看到了我——一个孩子,我穿着我曾经最喜欢的奥特曼套装,背着一件书包。不知为何我没有惊讶,好像冥冥之中我就要来这里。商场庆祝圣诞的标语很大,我清楚地看到了,那是2005年。
(002)
2005年,我还是个孩子。
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宣告了我平静生活的结束。2004年春节后,一个8岁的孩子就要离开最爱他的妈妈,跟随爸爸到外地治病。一想到这里,我就想哭,可是爸爸告诉我,我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哭,不可以让妈妈伤心。我带着妈妈给我做的平安符,强忍着泪水上了车,车子过了一个有一个我没去过的地方,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们住在舅舅家,晚上舅妈热情的招待我们,还记得她给我夹了一个很大的虾,可是我因为不适应没有吃。过了最初的几天,我不在害怕这里的一切。每次从医院出来,我都要爸爸带我去海边,我喜欢光着脚在沙滩上走。
关于过去的一切,多半的记忆都随着岁月的长河流走了。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了她。
白天大人们要上班,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时间长了,电视里的奥特曼都看厌烦了,舅妈买的零食也吃够了。我开始想家了,想回到小伙伴的身边,想见到我家的狗狗——点点,我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它的眼睛泪汪汪的。
后来大人们也察觉了,跟舅舅一起做生意的安叔叔的女儿安娜生病休学了,所以白天爸爸把我送到安娜家玩,晚上去接我。
安娜是我在那里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她有一大堆芭比,我们每天都忙着给她们换衣服,梳头发,把她们摆在房间最醒目的位置。安娜家有一个花园,有好多红的黄的白的,我叫不上名字来的花。我们喜欢在那里捉蝴蝶,捉到后又放走它们。生意不忙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刘公岛玩,站在船上,看着飞来飞去的海鸥,我们开心极了。
可惜这一切没有记录在照片上,不过它永远在我的心里,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的病慢慢好了,每次给我打针的那个姐姐都会给我讲故事,最后去的那一次,她送了我一盒大白兔奶糖。我曾答应她给她画画的,可是我失信了。从医院出来,我就去了安娜家,可是按了好久门铃,安娜都没有出来。爸爸给安叔叔打电话,原来安娜住院了。
我在医院看到了她,她躺在床上,安阿姨一边削苹果一边流眼泪。安娜看到我高兴地坐起来了。
“安娜,这是我妈妈送我的平安符,我送给你,我相信你的病很快就会好”
“谢谢你萧萧”
“不客气,等你出院我们再去看海鸥”
“好啊”
……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一个穿白衣服的阿姨走了进来,她穿着跟那个姐姐相似的衣服。爸爸拉我出来,安叔叔红着眼睛出来送我们。
“娜娜会好的”爸爸拍拍安叔叔的肩
“嗯,但愿吧”说着安叔叔哭了。
回家的路上我问安娜怎么了,爸爸只说没事。
随着妈妈一个又一个电话的催促,我回家这件事逐渐提上了日程。圣诞那天所有人都到饭店里吃饭,可是就是没看到安阿姨和安娜。我左等右等她们就是不出现,我问爸爸问安叔叔,他们都不说话。我生气了,穿上新买的奥特们套装,背着书包就跑了,我要去找安娜。
(003)
我站在一家商场外面,我要给安娜买一件礼物。
“萧萧”
多么熟悉的声音,是安娜。我回过头,安娜果然站在我的面前,我简直不敢相信。安阿姨告诉我,安娜知道我要离开,她一定要来送我。
我们吃过饭,他们送我到车站,我在雪地上画了我跟安娜,我特意在他的旁边画了带翅膀的天使,希望天使保护安娜。
“我要回家了,安娜”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会去找你玩的”
“真的?什么时候?”
“嗯……等我病好了,明年下雪的时候吧,一下雪你就要从窗户看看外面,说不定我就站在你家楼下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堆雪人”
“好的安娜,一言为定”
“好的萧萧,不过我要走了”
“去哪?”
“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看到他的脸,是那样的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远去。我跑着追她,我一下子摔在了雪里,一阵大风吹过,我被雪埋住了,是那样的冷……
(004)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原来只是一场梦。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冷风不停的往里钻。
尽管我曾无数次的希望下雪时看到安娜,可是始终都没有。我也曾问爸爸安娜好不好,可是爸爸什么都不说。
我走上前去关窗子,发现已经下了一地的雪。
在我家的楼下,此刻,一个男孩子正在雪地里为一个女孩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