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凉亭的圆桌上,整天坐着打麻将的老太;老头似乎更喜欢散步,如果还能走得动的话。
这些日子,老太们注意到:楼上老祖母走了。再咬牙挺几年,就是百岁老人了。她的命够硬的了,几个儿子都被她熬走了。
照顾她的是孙子,看上去也像是一个老人。
孙子把老祖母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堆积在楼前,就等收垃圾的来处理。
斑斑灰黄的棉被、垫被上,一个箱子很是醒目。
箱子蒙上厚厚的尘垢。也许老祖母的孙子,原本就不知道箱子的存在。
丢东西的时候,连拖带拉,箱子都碎裂了。不见天日的东西,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会不会是珍宝箱?老太们推开麻将,围聚上去,好奇地看着散架的箱子。
有人一眼认出是樟木箱。有铜质抓手,莲花形的铜扣,板面上有块巴掌大的蝴蝶状木结,有人说那是雕刻的“囍”字。这箱子,像是陪嫁的妆奁。
箱子里,几件色泽发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一把发黑的勾形梳篦,虫蛀的手织手套毛背心……
占据箱子“半壁江山”的,是烧香拜佛的器皿:一尊铜质香炉,三足鼎立,疑似佛器火舍;一支铜质蜡烛台,全都暗淡无光,爬满“绿锈”,隐约透出一行阳文,大概就是“地狱不灭,誓不成佛”之类的偈语。
这些铜器,年深月久而发黑凝重,沉甸甸的更像古董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路过看热闹的中年人,摇摇头嘟哝道。
箱子里的物品,积满几十年的尘埃,无人理睬,无人触碰。在楼前的阳光下,它们显得纤弱易碎,散发出重见天日的混浊色调,仿佛遗忘的心在微笑。
今人视为弃物的东西,在吃斋念佛的老祖母眼里,变成了肃然庄重的祈福。她虔诚地将它们摆放在神龛前,用恭恭敬敬的一点烛光,来代替亮亮晃晃的电灯。
在朦胧模糊的昏暗中,那些隐匿深处的晦涩和内蕴,闪烁着深邃厚重、穿越时空的拙朴幽光。
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说过:“只有伟大的风格大师,才能成功地做到朦胧模糊。”这位伟大的风格大师,或许就是有情又无情的时光。
把这些视如传家宝的人,业已远去,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