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我身体,我打了个哆嗦。狂欢后巨大的失落感把我迅速地拉回现实,眼前这栋12层的旧公寓楼,依旧在深夜里昏睡着,就像昨天,我离开时一样。
前半个小时的出租车里,司机放着没听过的什么音乐,想来是我喝多了,感觉想在飞行。
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个夏天。相比几年前的拘束,现在我已经吃遍了这里的路边摊,喝够了这里午夜的啤酒,虽然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样子,但人总是矛盾着,无时无刻。比如又回到这里,我心生厌恶。
靠在五号宿舍公寓楼的巨大玻璃外墙上,看着自己映出的模糊的影子,酒气和晨起的雾萦绕起来。昏黄悠扬的灯光在面前绕了几绕, 我睡眼惺忪,公寓的门还像隔着万里。
中年的女人总是易怒,凌晨两点被吵醒的更是如此。我一身酒气,翻着白眼。看她把窗前的桌椅弄得叮当作响,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晃了眼,“这么晚才回来?!
我揉揉头发,眼还是睁不开,记起有人说过,梓一喝醉的样子很可爱。我下意识笑了,看眼楼管凶巴巴的脸,赶忙收敛,见好就收准备爬楼梯了。
夜里的电梯已经停了。我想着,爬楼梯的当口,顺便回忆酒气里他们的笑语。
我实在太喜欢夜晚了。夜晚让女孩子变得更好看,让裙子更漂亮,让言语更温柔。我当然也理解四十多岁的女人可能就不这么觉得的,也许她看着我,恍惚间想起自己忽然而过的岁月,在这个雾气昭昭的夜里,让人心慌。
哪个学院的?
“法学院”我闷着头替她悲伤,灼灼的酒气让我迷惘。
她的画面在我眼前失了声,我看着这个头发蓬乱的中年女人说话和动作,像默片一样发不出声音,缓慢或者加速的推进,然后我迷糊地签字上了楼。
在这所学校里,充满着毫无意义与缘由的规定和处罚,对我而言,我已经习惯,或者说,不再重要。当初我们班里因为不愿意大学出早操而被贴上告示栏,少帅拉着我走过看也不看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帅呆了。然后他和我说,你不在乎,那些规则就不攻自破。那时候是个寒冷的起床气的冬天早晨,我呵着热气,说我以后怎么样,都是你们教坏的。
晕晕乎乎的感觉再一次弥漫进我的脑袋,两步跨上楼梯,我想我是和那女人道了晚安,因为此刻,我确实特别高兴。
喝酒能让人开心,扎西曾无数次说过。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了。
睡意昏沉的陌生人此刻被我的脚步声打扰,翻个身又进入梦乡,午夜带来的安静那么让人欣喜。
无数个相同的黄色的门,最中间的那个狭小的房间,舍友们都还在睡梦中。
感觉寝室有点闷,凌晨五点三十二分,一声不吭地爬上我1.5米宽摇摇晃晃的床。此刻平躺下来,一身的疲惫,这一刻,终于可以休息了。
清晨六点钟,学校广播的声音开始响起来,整个大楼开始低沉的晃动,一波波的大学生们从这栋蚁窝一样的建筑里爬出来,眼角挂着眼屎和睡意,脚步声和吵闹声混杂在这拥挤的建筑中,匆忙又意识模糊地奔向打着巨大光柱的操场中央。像集中营,我无数次这么想。
这些事情对我们,毫无意义,但年轻人们还在继续,在寒冬漆黑的凌晨里醒来,在凌晨的路上冷漠前行。
凌晨的曙光渐渐亮起,我看见西仔闷声在床上翻了个身。
继续睡去,我闭上眼睛,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