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二小当上了老师。然而，上课第一天就吃了个下马威。十几个学生不分年级坐在一间教室里。几个小的坐在后边，还算老实。几个年龄大些的半大小子坐在前面，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这几个调皮的孩子没事就跟着知青屁股转，尤其对罗成几乎言听计从，每当罗成拿出那杆猎枪，海阔天空的聊起外面世界之时，这些孩子们个个露出无限羡慕之情。罗成和二小又睡在一个屋里，所以二小跟“刘大头”、“丟娃子”、王宁宁一般娃娃再熟悉不过。那天二小不动声色，自报其名宣布纪律之后，就以师道尊严之态进入了角色。
“这是学校，你们首先要懂得规矩。你们几个五，六年级的同学马上坐到后边去。”
那几个学生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一陣就哄笑四起。丢娃子一脸坏笑，学着天津知青的声调怪声怪气的喊着:这是干嘛？这叫上大课。王老师——你真哏。“
一时间，这帮熟悉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个小坏蛋。二小哪里把持的住，顿时就上了火，板下脸吼道:“”丢娃子，你给我站起来——出去！“
丢娃子毫不在乎，摇晃着长满白癣的秃头，嘴里依旧怪声怪气的说:“出去就出去，有你妈嘛啦。”在一片嘘声中，刘大头啧啧的咂着嘴巴骂咧咧起哄道:“了事歹喽（不得了啦），鸡巴丢娃子，你毬本事大嘞……”
对此二小毫无准备，这哪里是调皮？简直就是几个小二杆子。就指着前边的几个娃大喝一声:“想造反？你们几个都给我出去。”说着挽起袖子露出肌肉隆起的胳膊，几步走到丢娃子跟前一把薅住脖领，只轻轻一提就拖了出去。惊的那几个娃再也没了声音，乖乖的跟了出去歪歪斜斜的站了一排。
二小把他们几个晾到外边，回到教室把低年级的课讲完，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再看丢娃子他们几个，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在嘀咕着什么。二小看见丢娃子脖梗上的几点紫痕，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心里有些后悔，想心平气和的和他们讲道理。谁知丢娃子抹了一把鼻涕，可怜兮兮地央求二小:“王老师，放了俺们，俺服了行不行？”二小差点笑了出来，一时间感到了要管好这帮孩子不仅要树立权威，还需要付出真心的爱。然而二小依旧沉着脸说道:“不行，今天必须要让你爹来一趟学校。如果你不想上学，现在我就可以放你回去。看你爹同意不同意？”
一句话把丢娃子说的挤出了眼泪，赶紧求饶道:“王老师，你咋惩罚俺都行，就是不能告诉俺爹。”那刘大头一众娃娃也变得乖了，围过来替丢娃子说着好话:“老师，饶了他吧，我们错了。”
二小摸着丢娃子斑秃不堪的头顶，心里一片憐悯，于是改了口气:“这是我第一天上课，不知道以前的课你们也这样？咱队上的条件不好可也是学校。从今天开始，先学规矩，再学功课。谁在捣乱，把你们家长请来，这课就别上了。你们不想学还影响别人，这对别的学生不公平。对吧，丢娃子、死皮子？”
几个娃眼睛发直看着老师没吭声。二小接着说:“不上学，你们也觉得没什么。你们玩耍时不是总喊着那几句歌谣吗；什么——铁锹、铁锹、挣钱法宝，上午四毛，下午四毛……”
丢娃子咧开嘴傻笑着插话道:“那是俺爹说的。”二小问:“你爹说的是啥意思？”“不知道。”二小沉吟片刻，故意说道:“有了铁锹就能挣钱吃饭，根本就不用上学，对吗？”
丢娃子恢复了常态，不觉又学起了津腔:王老师，别拿我们找乐了。“二小说:“丢娃子，你能不能好好的正经说话，别阴阳怪气油腔滑调的像个小二流子。”
“学你们青年说话觉得好玩。”
“有什么好玩儿的？”
“他们都说俺学的最像，最牛逼。”
二小知道这是孩子们的天性，这也许有些荒诞。虽然这些或俗或雅的说词不能决定他们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可队长把这些孩子交给我，就必须将自己的所感所悟给予他们。于是二小郑重宣布:“你们几个听着,在学校都给我正经的说话，说你们自己的话。”（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