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拎着包,飘飘飘飘地飞出来。
我说:你不回去吗?
她说:你先走吧,我还不走。
于是挥手,我先走了。
其实我们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如果她真说:哎,我回去啊,搭你们的车吧,我还真会为难。因为已经坐不开了。
十年不见她了,一个星期前才重见。
丰腴了一些,但还不算胖。时光就像流水一样,回忆如低头,看见流水中摇晃的影子:
十六七岁的她,就像一棵春天里的花树,花如此明艳,枝如此柔软。她喜欢在干净的校园里走,一蹦一跳。喜欢哼着歌儿,喜欢从后面拍别人的肩膀,喜欢咯咯笑。在她的笑声里,燕子飞来,油菜花开,还有校园外的凌霄,一直攀到院墙上摇摇晃晃地开放。
想起她的少年,就似乎听到五月里的雨,闻到麦田里的泥土清香。长的头发覆盖了傍晚天空的绛紫,温暖的暮春,温暖地覆盖了大地。
后来高考,她落榜了。我考上了。
当然,落榜的不止她,考上的也不止我。
青春时光就像登一座山,连绵不断,但终有最高处。最高处就是高考,在那里分道扬镳,从相聚到分散,从一条路,到很多条路。有的沿着山脊继续往前走,俯瞰众山众生,有的沿着山涧小路下到山谷,渐行渐远渐无踪影。
流年正像流水,摇晃着两岸的影子。隔了很多年再回头看往事,就像水底摇晃的藻荇,看似扶摇生动,实则隔着很远。
十年未见,再见她时,是被她喊出了名字。回头看,在第一秒钟叫出她的名字,又在第二秒钟产生怀疑。
青春是一段时空,过去了,也没过去。像是被锁在时光盒里,永远都在,但是至少需要两把钥匙同时,才能打开。
我的手里有一把,她的手里也有一把,还有曾经一起走过笑过哭过闹过的其他几个人。我们每人手里都保存着一把钥匙,而且,一定会保存到生命的尽头。终日深藏,极少声张。只有当我们相遇了,我们,相遇了,才会拿出各自的钥匙,听那心中咔哒一声,时光盒子打开的声音。
秒回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