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大海还要深
比天空还要蓝
要超过如此般的爱你
我也做不到”
邓丽君《离别的预感》
日本有一种类型的电影或电视剧,讲的是失意人生的淡淡的忧愁,这种忧愁可以是一个孤独的个体,如在哀愁的中年歌嗓中出场的《孤独的美食家》和《深夜食堂》;也可以是一个家庭,比如小津安二郎导演的《秋刀鱼之味》等。这一类型的影片讲的虽是失意的人生、平淡琐碎的小市民物语,却也展现出了一饭一蔬皆人生的生活美学和琐碎背后的人与人之间细微温情的联系。
是枝裕和将这样的生活美学展现到了极致,在他的电影之中品尝到的生活况味是温情而又纯粹的,长镜头展现人物细微的情感变化与波动,他镜头下的风景即使是简朴屋子里的一个砧板一道在锅里煮的菜一个又旧又小的浴缸也透露出平淡日子里的诗。他的《海街日记》里四姐妹间相互倚靠也各自成长,随着季节谱写她们共同生活的温情物语;它在《无人知晓》中将四个小孩被抛弃在家的故事在日复一日的生活流变和孩子们缓慢而单纯的眼神中展现出的平静的绝望与辛酸让人愣住。同样他的《步履不停》《如父如子》同样展现出细微的家庭物语,在各自的细微联系中慢慢的发现温情,然后彼此间可以倚靠了,再继续走向这步履不停的人生道路。
而今天我给大家推荐的一部是是枝裕和的另外一部作品《比海更深》,一部讲述小人物家庭的温情物语。迷失在曾经的作家光环里如今沉迷赌博的落魄男主人公,他如今靠当侦探给别人抓小三谋生,貌美妻子为前程和他离婚带着10多岁的儿子打算着另嫁他人。落魄男主角的母亲住在政府建造的老旧的“国宅"里,刚刚失去老伴的她似乎并没有痛苦,依然过着她从前的生活,只不过爱上了听古典音乐。他们之间的联系从归家开始。
生活过得窘迫的男主人公良多继承着死去的父亲的性格,她“追逐着失去的东西,一心想着无法实现的梦想,把自己困住”,并抱怨着时代。他和妻子离婚后一直无法割舍这份感情,还有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儿子。儿子也一样深深牵挂着父亲,即使他也能理解他们两人分开的原因,只是儿子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就会很开心,不管爸爸有没有钱。
良多回到母亲住的国宅里去寻找死去的父亲留下的可以抵押换钱的东西,国宅是母亲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这里好像是停滞的,只有老人留在这里,空气在这里都变得缓慢了,这里很适合回忆。母亲是个温柔朴素的老太太,她把家人看得很重,“大器晚成”的良多在她面前有着她老伴的影子,她日复一日的在这个国宅里生活,井井有条的打理她的一切。她说着很有哲理的话,他佝偻着身体,她不让家人担心,她千帆阅尽。
归家是和解的开始,带着想要在母亲家里找到值钱东西给儿子买球鞋的良多在这个家里体会到了他的父亲生前的感受。母亲作为良多和前妻与儿子之间的纽带,在一个台风来临的夜晚里,将他们留在了她的家里。一个无眠的夜晚里,每个人的心思都比海更深。
台风是整个电影的串联,整场电影里一直都在穿插着台风会登陆的消息。良多的母亲喜欢台风,让她神清气爽,她是个与众不同的母亲。在那个无眠的台风夜,母子之间的谈话打动人心,她们谈着良多死去的父亲,这让我想到了电影《情书》里的情节,在藤井树的生辰祭奠后他的母亲和他的恋人对藤井树生前的事的对谈。他们都把逝去的人看得很重,仿佛他们并没有死去,而是换个方式留在了他们的身边。
母亲在那晚说了这样一句话:“幸福是要放弃一些东西,才可以得到的。普通人都不会爱一个人比海更深,所以人们才能每天快乐的生活下去。人生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良多心里的疑惑在这时一定开始瓦解了,他所追求的东西,固执,把他自己给不开心的囚住了。
良多的前妻在台风夜也醒来,这时的良多和儿子已经跑到台风夜里去近距离观看迅猛的台风了,他们置身在露天里的一个大型玩具滑溜梯里,看着喷涌而下的暴雨以及在暴雨中飞舞的不知名物体。此时记忆有了重合,父亲的影子在儿子身上得到了展现。在良多小的时候父亲也会带他去爬水塔去做这样的调皮的事情,原来长大成人的他们都有着父亲的影子啊。
良多的前妻也来找他们了,他们三人躲在滑溜梯里看着外面肆虐的台风,一家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在这一刻又重新连接上了。儿子跑到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良多和前妻两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开始了是否还有可能复合的谈话。前妻对良多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也要向前进啊。”良多终于在这个时候,和自己内心坦然了,他肯放下了。
最后三人在狂风暴雨中捡拾奖券的画面,是这个已经选择和解的家庭最美好又有趣的瞬间。
电影的结尾,坐在日本火车上的良多和他的前妻三人。良多将所有奖券都给了儿子,妈妈对着儿子相视一笑,三人就这样平静的坐着,电影在欢快童真的口哨伴奏中结束了。
落魄的中年良多终于成长了,这是他在回到国宅后发生的故事。至于他的未来,是悠悠扬扬的不停的行走与回望,他的成长会越来越快。而那座仿佛只留在记忆中的国宅,是母亲依然还要继续生活的地方,母亲的记忆都落在了那里。母亲在他们离去后在阳台上挥手送别,母亲的生活继续平淡。但从此,他们一定会彼此牵挂着走下去,或独自前行,或互相搀扶。都一起走向这无法言说的生活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