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公交车上夹杂着汗水与躁动。
“姚琦,坐哪儿!”
纯黑的不带任何装饰的黑体恤,被剪成短裤的牛仔裤,齐刘海,没过肩的黑色长发,你可能以为这是一个简约范的高挑美女,但不是,这是一个微胖不高还有痘坑的女孩,燥热的天气让她的表情整个垮掉。
她回头向声源处看去。
是一个四十快接近五十的妇女,肥胖的体型,发黄的皮肤,光洁的额头,自来卷的头发被扎的紧紧的像是被绷紧的橡皮筋。
她是女孩的母亲,远处有空位置,她正示意她坐过去。
姚琦看了一眼那座位,便收回了目光,并没有要挪动的意思,也没有解释什么。
这么热的天,行李又重,人又多,实在不想移动了。
这个暑假姚琦只在家呆了五天便要离开了,准备在学校考研复习。趁着顺道,破天荒的母亲大人说要送她,对于出送的动机姚琦有过猜测,不过一闪而过后并没有在多想。
……
一个小时后,在热烈的太阳的炙烤下,姚琦拖着行李,穿着有些松垮的高跟鞋下了公交。
母亲就跟在姚琦旁边,走了一段他们便停下。城市这两年发展快,很多路都被重修了,火车站这块儿是人流量车流量巨多的地方更是被改面目全非,恰好可以直接通往取票处的路又在整修。
“我去看看那里能不能过去,这样过去比较快!”
“我前两天回老家走过,走这边就能过去。”母亲指着一条路。
姚琦看了看,思考着,那条路几乎要绕过整个火车站,所以前两天回来时姚琦选择的是另一条路,不过也比较远。
怎么解释呢?算了。
姚琦心中又多了些烦躁,虽然只呆了五天,可她已经受够了,好像根本没办法和家里人沟通。一般她都采用沉默以对,我行我素的方法。
姚琦执意走过去看,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发现好像真的过不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走另一条也不近,只好走那条路了。
烦躁转化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升腾,她真害怕母亲再说一句话。姚琦淡定的拖着行李走的飞快,一路上沉默不语……
而母亲不再和她并排,她跟在身后姚琦身后,如姚琦所盼望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
到了车站广场,姚琦扭过头说到,眼里都是烦躁和不可质疑。
“你回去吧!别跟着了。”
“我在外面等你。”
“我到自动取票口,一下就取好了,你走吧!”
“我等你取好,快去吧!”
“不用,你不是有事么,赶紧走吧!”
姚琦不明白为母亲啥这么坚持!
没有等到回应,姚琦也没有理会,便头也不回的去取票了。
姚琦在纠结刚才的尴尬,一边疑惑这做这些多余的行为干嘛?
但又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言语是不是有点过激?哎~话都说了,还能怎样。
麻溜的取好票,出了自动取票处她发现母亲正在从刚才的地方离开。
她怎么这么傻?都说了,不要等了。
……
人行攒动。
姚琦并没有叫住她,只是加快步伐想要赶上。
母亲在远处走着,肥胖的背影走起来一左一右的晃动,不利落甚至有点滑稽。
不知怎么姚琦突然心里有一丝惶恐,这是她的母亲么?她不是这样的啊!
她一直很厉害的……
这个脆弱的身影让姚琦觉得无比的陌生……
姚琦又加快了步伐想要追上去,她紧盯这那背影,时间仿佛定格在那道身影上,就像电影里的那样。
突然她好想追上去,可是行李如此沉重,用尽了所有力气,也没有拉进一丝距离,姚琦感觉喉咙似乎被堵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母亲还是自顾自的向前,她不知道她就在她的身后。
其实错过了也好,不是随了她自己的意愿么?
可是姚琦脚步并没有停止,而是走向与进站口相反的方向。
终于母亲看到了她。
终于追上了!心中突然安定。“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我得看着你走。”姚琦这样想着。
“这么大太阳,在这呆的不晒么?你不是要去找那个老乡家的奶奶么?赶紧去哇!”
“嗯,我送你进站哇。”
“哎呀!不用!我都自己走多少回了,放心吧!”
终于在姚琦的再三要求下,转身离开了,后来又回头看。
“我看着你走,我再进去!” 姚琦见母亲的样子又是补充道。
万一她又傻不拉叽的等自己,这可不敢。
确定她不会再回来的,姚琦才向着进站口走去。
……
为什么要跟着呢?怎么这么傻?害怕我出意外?能出什么意外?抢劫,爆炸,这种意外……说不定呢!不过几率这么小,怎么可能,就算发生了也没啥办法吧?
为什么办事就不能用理性思考,整这么多事?
过安检时,姚琦是这么想的。随之她又想起以前思考过的解决办法。
如果自己独立出去就不会有这么多相处矛盾了,距离产生美!不过现在自己还没有能力。
她还想每次回家前都一次次的警告自己一定要克制,不能杠嘴!因为她知道自己和父母的相处问题出在哪里。
父亲是个水果贩,半辈子都在为有个遮风避雨的房子努力。母亲没有职业,只是帮着父亲买水果,还记得她曾经对姚琦说等你大姐嫁了,你也嫁了,我就给你们带外孙,你们肯定忙工作,没时间,到时候你弟弟再娶了媳妇,我们就可以闲下了。
但是姚琦的思想是已经从上了大学后彻底的转变,她早已决心与这样的循规蹈矩、这样被无形观念束缚的生活彻底的决裂。
思考方式,思想完全不同的人相处怎能不矛盾?并且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更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讨论多了只有互相伤害。
但是问题总要解决,姚琦的想法就是没有独立前就忍,毕竟她已经知道这不是谁的错。
……
这是来学校的第三天。
那个背影总是浮现,姚琦也越发的后悔。
晚上偶尔看到一篇文章《我的母亲是疯子》,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文章讲了一个女生她的母亲是个疯子,年少时她恨极了这个让她蒙羞的母亲,甚至用极端的手段去伤害,终于在她差一点就要抹去这个污点的那一次后,疯子母亲不再闹不再说话,才得以和平相处。
然后没过多久,疯子母亲死了,为了看她的大学录取通知公告,横穿马路被撞死了。
宿舍只有姚琦一个人,她痛哭流涕。
好像是被感动的,但只有她知道她哭的是自己!
为什么我错了,你要承受我的怒气,为什么,我错了你根本就没有不在乎还对我好。
越想越后悔,姚琦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每次回家都想着收敛自己的脾气,为什么总是没几天就被点燃,自己是猪么?
上大学不是父母辛苦换来的机会么?反过来你都做了什么,读点书就忘了谁对你好么?
看到故事中母亲死去的时候,姚琦真的觉得好像做错的事已经再无法弥补,才后知后觉自己她多怕母亲当时就那么走了,她还没有来的急弥补言语的过火。
姚琦重新开始思考那个无数次思考的问题,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么?
姚琦想或许是自己太没有耐心了,如果我再多一点耐心,就不会不愉快。
可是十几年的相处,那习惯性的有什么就说的方式能改变么?而且那里是家,是最放松的地方哎!
姚琦又想如果他们可以像我一样关心归关心,理智归理智,她也不用接的那么不堪。
可是他们就是他们,我就是我,每个人都不同这不是很正常么?他们已经这样半辈子,我能力什么让他们改变,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改变?
姚琦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怎样安放父母的情感?让他们好过点,自己也好过点。
到底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