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不愿读张爱玲的小说是因为怕女性视角有着独特的敏感与胭脂气,若是沾染了些上来,往后看人看事恐不免会有些刻薄与娇柔。因为已经不是年轻时候那样了:即使习惯了某些东西还是能够很轻松的将它从固有中摘除,所以即便对待小说这样的闲暇物还是会存一份警惕。
战战兢兢的,终究还是看完了,心中自然是生了一些不舍。男女情爱,世事变迁,大多都是一曲或短或长的悲歌。末了,人散了,沉寂下来的总免不了是些清清落落的冷。任何人任何事大多是抵不过时间的,它公正而又残忍,终结着一个又一个的丑陋与美好,像是漫不经心的翻过那些鸿篇巨著中可有可无的页码。又像是夏天的雷,沉闷又遥远,赶着一拨雨,从远处洋洋洒洒的落过来。不一会儿功夫,又从这里落向另一边去了。丝毫不带留念的冲刷着街上熟悉的味道,仅仅剩下些陌生的凉意。对于留恋的人来说是可悲的,因为它无情的带走了春日的末梢,眼看着夏将这一切都燃烧成了金黄色的粉末,如此炫目,并呛得人发晕。也不留给你念想,也不留给你惆怅。
一轮又一轮,匆匆又匆匆,终是难逃过这样的一劫。现实像是从原点出发的波,分别向着回忆和憧憬两个方向奔去,过程中不断减弱,慢慢消散。就这样子,一路的耗尽了我们对生活的所有美好幻想,就连侥幸的夜未眠都沉在了生活琐碎之中,没在了无边风月之外。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血,腥而恶;白的变成了饭粒,粘而无味,而在这红与白之间便是那人间的向来滋味——凉薄。
或许我爱你,但这与你无关,或许“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不过请放心“你年轻吗?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稀罕的”,即使是“传说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对于爱你的人,纵然你就是世界,但放到了成千上万个人之中时,你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所以即使是《倾城之恋》里的流苏也“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时代之下,人皆蝼蚁。因为我们可能即刻被时代幸运的成全,亦或被它无情的抹掉。对于时代,这些都是无端欢喜的,而对于我们,那却是无从抵抗的命运。
我们的伟大人生,无非就是在沙滩上留下些足迹,只是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有的漂亮些,有的呆板些。一个不大不小的浪打过来,这些、那些全都混到了一起来,之后又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们真的只是些虫子而已。
那些浓浓烈烈的爱和欲,一如戏子们的华丽外衣,掩藏着底下的性与情。隔着半个多世纪的遥远,张奶奶以这简单的白纸黑字,将其一笔一笔勾勒的明了,又用那些斑斓的情欲,将这些一片一片的点缀上去,画出来的竟是那样一幅悲凉的人间情画呀!
怅然间,也开始怕了,怕此后某刻,所描绘的也会纷至沓来:誓言种种淡没,争吵日日绵长,困扰纷纷如尘。像拆散了的一团绒线,不知哪里开始的,又在哪里是个头。
唯有留下仅剩的美丽——做一个苍凉的手势。相比于这个斑驳的世界,它虽素一点,且格格不入,却可能去到更远一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