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吴姓,青阳人氏。少为师,以刚直闻。及至司业于十班,中多桀骜之辈,日嬉于室而荒其业。授业之时,或私语切切,不得少歇;或神游物外,魂不知其所之。先生怜其才,虽怒之,不曾加罚。
一日,一弟子功课未完,先生斥之曰:“学以利师邪?”弟子瞋目视之,曰:“然!”先生勃然大怒,责其立门外,聚余弟子于室,乃曰:“夫学,以为安身之依,则温饱无忧;以为进身之阶,则功名可期;以为立身之本,则无愧于天地。然皆利己,何利于师?诸君当好自为之。”语毕,拂袖去,弟子噤若寒蝉而已。不一日,嬉闹如旧,先生亦无可奈何。
如是三年,诸弟子大比于郡县之内,功名不及天资者众。不知者责先生放任自流,先生默然受之。又十余载,弟子复聚。成家者有之,立业者有之,负笈海外者有之,功名冠于海内者有之,从心而游于天地间者有之。每言及此,咸念先生当年之仁厚,以为大有所益。
或曰:“教不严,师之惰也。”对曰:“严以范其形,宽以明其志也。夫灵秀少年,志明则形范,志昏则形失,性也。不明其志,强范其形,则灵秀失矣。且君之所谓严者,执律以暴而已,何勤之有?先生温而厉,威而不猛,诲顽童而不倦,十数载而弟子服其仁者,胜严师之属远矣。”
往者不可荐,来者犹可追,故文以记之。不知可慰先生之怀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