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飞快地从街上钻入一处废墟中,给他七岁的妹妹海妮带来了新鲜的树叶皮,海妮就着昨晚收集的雨水艰难地下了肚,咕咕的叫声终于停止了。
几个月前,这处废墟还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吸引着当地上层人士的光顾。后来,一枚打击军事基地的战斧巡航导弹,非常“精准无误”地落在了这里,“精确”地带走了四五十个平民百姓的性命,包括一名呱呱坠地的婴儿,和一名远近闻名的慈善妇人。
“我和哈木商量好了,只要一千里拉,我们明天就能坐着大船离开这里了,去对岸——不知道是塞浦路斯还是土耳其。”萨尔高兴地对她妹妹海妮说。
海妮也欣喜地笑了起来,她紧握着一撮毛发,眼里闪着泪花,饥饿已经让她多日未曾露出笑靥。她和九岁的哥哥萨尔都盼望着能离开这里,对岸就是希望。
萨尔和海妮来自大马士革,那个有着“人间的花园”的神圣地方,他们的父母都是商人,在繁华的街上做着小本生意。半年前,大马士革受到了M国支持的反政府军的攻击,萨尔和海妮父母所在的店铺被白磷弹击中,俩人在燃烧中丧命。从家里赶来的萨尔和海妮看到现状后不禁失声大哭,萨尔拿走了店里仅剩的一千多里拉的积蓄;海妮用布小心翼翼地包起一撮毛发——她母亲烧断的头发,留为念想。俩人就此开始了漂泊的生涯。
几个月前,萨尔和海妮走走停停来到了叙利亚西海岸的港口城市埃尔丹,在一处可以遮蔽风雨的废墟下落了脚,他们认识了当地少年头儿哈木。
哈木告诉萨尔,他和当地的船老大正在共谋逃离埃尔丹港。“船老大觉得最近风平浪静,应该不会翻船。成功到对岸的人已经让鸽子飞回来送信了,那边很安全——不知道是塞浦路斯还是土耳其,那边的天是蔚蓝色的,海滩上没有尸体,只有享受阳光的绅士和贵妇……”
萨尔听得入迷了。哈木告诉他,如果他和海妮也想走,只要交一千里拉,他们俩明天清晨就能坐船离开这,去那没有炸弹到处开花的地方。
萨尔和妹妹海妮晚上兴奋着睡不着觉,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他们蜷缩在一起,萨尔紧紧攥着一千里拉,海妮紧紧攥着母亲的头发,俩人抱团取暖。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哈木急匆匆地跑到废墟下,喊醒沉睡的兄妹俩。“不好了,反政府军打过来了!船老大他们的船被打中了,还好我跑得快。”哈木气喘吁吁地喊道。他告诉萨尔,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随时都有可能夷为平地。他带着萨尔和海妮,一路往北跑,路上都是跌跌撞撞、又开始新一轮逃难的叙利亚难民,灰蒙蒙的天被硝烟熏染着。
三人逃到一处偏僻的河滩上,发现了一艘小木船,上面趴着两具幼小的尸体,看样子是冻死的。
哈木和萨尔搬开了这两具尸体,三人上了船,摇着橹杆,往出海口飘去,远处的海港升起了一朵朵蘑菇云,传来了阵阵噼里啪啦的枪炮声。
不知漂了多久,灰蒙蒙的天空逐渐变为蓝色,萨尔和海妮躺在船上欣赏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天空的样子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一只只信鸽从对岸飞回来了,飞跃木船上空——它们是叙利亚人非常喜欢的信使,上面载着已经脱离苦难的同胞们的来信,给还在深渊中挣扎的人莫大鼓励。
“塞浦路斯还是土耳其——我们来了!”三人面面相觑,开怀地笑了,这木船就这样飘荡在地中海上,驶向未知名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