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黎从学校消失了,第一个发现的人,是班里的班长,开学已经一个月,淑黎没有出现在班级,平日里大家见面的次数很少,大学里每个人课表都不一样,少了一个人很少会有人发现。辅导员并不没有询问班长关于欧阳淑黎的事,那只能说明她自己已经办了手续。她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南京,时光国际青年旅舍。
如果说一个城市有它旅游的季节,那南京一年四季都是个适合旅游的城市。历史的沉淀让这个城市有了它自己的味道。满城的梧桐树是它四季最好的语言。
淑黎在旅社做了三个月的工作。青年旅舍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来自不同的地方的人,汇集在这一个小屋里,诉说着他们自己的故事。这日南京城下起了大雨,大家都没了出去的兴质,在大厅看书,弹吉他,唱歌,喝咖啡。忙着自己的事,淑黎坐在吧台给顾客磨咖啡,安安静静。老板和老板娘出发去马来西亚了,留着她在店里。好在订房都集中在九月下旬以及国庆,这几天人不多,忙的过来。门口响起了清脆的风铃声,淑黎快速走到前台,招呼今天第一位入住的客人。
办理好入住手续,淑黎看看自己的手机。等老板回来,她就得辞职离开了。在南京呆了三个月,她已经想好自己下一站去哪。新来的客人长着俊秀的脸,是一个和她同龄的人,按理,也应该是个学生。到了下午,这雨没有停的迹象。下雨天最适合睡觉,淑黎听着雨声在前台打着瞌睡。
吵醒她的是一个好听的男声,“这伞可以借用一下么,我需要出门一下,忘记带伞了。”是上午新入住的客人,她记得名字,叫杜若。
“可以,这就是为方便你们准备的。”她给他拿了一把透明的伞。
“请问,南京失恋博物馆怎么走?”
淑黎愣了一下,“从这走一百米,地铁一号线到新街口换成二号线开往油坊桥方向雨润大街三号口出去步行700米就能看到了”。
“哦,谢谢。”
“为了防止迷路,你还是下个导航软件吧”
淑黎猜他不用这些东西,好意提醒道。
“额,我这次出门,没带手机。”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说道。
淑黎没想到自己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杜若说完推门就走了出去。这一去,到深夜才回来。
淑黎和深夜值班的人交完班,刚要走,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她习惯性回头,是杜若。只不过,他全身湿透了,稍显狼狈。淑黎没有多问,进了自己卧室,关了门。
黑夜里雨声依旧敲打着窗外的梧桐树,淑黎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她决定吃颗安眠药好好睡一觉。她没想到大厅还有人坐在那喝酒。又是杜若。
看样子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自嘲得咽下药,打算回去继续睡眠。“额,这个点还有吃的么,我一天没吃了,有点饿。”身后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淑黎可以肯定,杜若是在和她说话。
淑黎没有回头,转身进了卧室,随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杯面。放在了桌子上。她这才看清了杜若的脸,下午出去深夜才归,深更半夜还不睡觉,在大厅这样折腾,她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杜若把面泡好,放在桌子上,两个人看着面发呆。没有交谈。三分钟后,杜若毫不客气的拿起面,大口吃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待他吃完,淑黎将自己的面推了过去。没有说话。
杜若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拿起面吃了起来。“吃完回去早点睡吧。”清冷的女声缓缓说到。
“他们打呼声太大了,吵得我睡不着,又因为没吃饭。我就只有到大厅来坐着了。”
“出门二百米有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淑黎说完,就进了卧室,没再出来。
一夜好眠。等淑黎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八点。她重复每天的事情。给住客准备早饭。一杯牛奶一个三明治,一个鸡蛋。是免费为住的人准备的。十点以后结束供饭。
有几个常住的人已经和淑黎很熟悉,早早的坐在吧台和淑黎打招呼。虽然是免费的早饭,早上来吃饭的人也并不多,要么是早早出门,要么是睡到中午才起。几个人在等待早饭的时辰里和淑黎告别,淑黎浅谈几句,没再多语。
在青年旅舍三个月她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来来走走,最熟悉的是明亮的眼睛。有从河南带母亲出来穷游的女儿,大大的行李箱上面有托运的标签,也有轮船的标签,旅游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一件高消费的事情,其实并不然。花费最多的是在路上,到了一个城市,需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这是淑黎自己的旅游经验。旅游和自己有多少钱是无关的,有关紧要的是有一个说走就走的心。
大雨似乎已经在昨夜全都下完,南京的天气明媚的让人着迷。老板娘告诉淑黎自己还有一周左右就会回到店里,等她回来以后再说离职的事。
唱片机里放着一首民谣,歌手唱“凌晨两点半,我路过南京城。”淑黎闲了下来,她一边想着去大西北需要准备什么,一边研究自己的路线,做着笔记。独自旅途,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更何况她是个女生。可她独独就没想过安危,想的都是路上如何毫无顾虑的玩。
“请问,这伞我该放在哪?”抬起头,果然是他。
“交给我吧,还需要晾干。”淑黎接过伞,不打算再和他有什么交谈。
“谢谢你昨晚的面,中午方便么,我请你吃饭。”杜若站在那,并不打算这样离开。
“不方便,我这里不能没人。”淑黎冷冷的拒绝。
“哎呀,小娃,你和他去吧,我来替你坐一会。”是老板娘的母亲,淑黎叫她瑞姨。
瑞姨像是第一次看有人约淑黎出门吃饭,脸上乐出了花。“去吧去吧。这些我一个人忙的过来,你出门吃个饭能耽误什么事。”说着就把淑黎往外推。
“诶,莫负好时光。”瑞姨笑着嘱咐道。淑黎看着推脱不了,只好随杜若一起出门。老门东附近吃的并不少,只是淑黎来南京多次,又久待,地形摸透了,对吃的要求就多了起来。她不爱吃重口味的东西,中午来不及就随意吃点垫一下。休息了,就在巷子里找老南京的味道。“我们走远一点吃吧。”少年追上脚步,询问意见。“或者,你推荐一下,中午吃什么,我第一次来,想吃地道的南京美食。”
淑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一直说个不停。和第一印象不同的是杜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冷,恰恰相反,他非常能说。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淑黎走在前面,带着杜若进了巷子里。是一家鸭血粉丝店,还有南京的生煎和咸水鸭。
店里的人似乎都认识淑黎,微笑打着招呼,都没问淑黎吃什么,杜若看了看菜单,点了生煎,鸭血粉丝汤,还有南京的梅花糕。
饭很快就上来了,两个人吃着饭,并无交谈。这仿佛是一种默契,食不言寝不语,是淑黎的家教。而这个能说话的男人,到了吃饭的点,自动沉默不语,安静的吃着饭。吃完以后,杜若满足的推开碗,为美味感到惊艳。果然,他找对了人,这样的美食在南京随处可见,但是味道好的,却并不多。
单是杜若买的,淑黎不想和他再有交集,就没再客气。回到旅店,淑黎继续写起了自己的笔记。杜若自己出了门。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识相的再也没打扰淑黎。
瑞姨爱听戏,天南海北的旅客若是在店里遇到了爱好相同的,就定要唱一曲,探讨探讨。几个月下来,淑黎也会哼几句。她计划在大西北呆一个月,然后再考虑去哪。准备妥当,老板娘也终于回来了。
有缘相遇的人,终究还是会离开的。缘来缘去常年在路上的人都知道。并无什么挽留,老板娘给淑黎结了几个月的工资,还送了一大堆从马来西亚带回来的东西。国庆一过,淑黎便从旅社消失了,杜若明明早上出门还看见淑黎坐在前台写东西,晚上回来,再也没看到她踪影。连着几天,都是老板娘亲自坐在那,他猜,这个姑娘应该是走了。
和老板娘打听淑黎的事,老板娘给他倒杯茶,说人已走,不知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