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长大,记忆渐渐变得明媚,如拨开了一层云雾。记得在太阳当空的夏天,午后我们在家打开门在堂屋里铺着凉席午睡,太阳慢慢的从西边的天空往下落,奶奶出去干活了,不用上学的周末或暑假里,我可以在太阳照得到堂屋的时候,在日光浴里尽情神游,有时候也会约上几个年龄相仿玩得好的小伙伴一起享受这惬意的午后,甚至还会不约而同的自发组织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最不痛快的,便是有时候自己铺好的小地铺被隔壁那家的王奶奶给抢着先睡下了,说她们家凉快,让我们去她们家铺好的凉席上去玩耍,小孩子们好哄,也便去了。孩子们在哪都能找到一点乐子。
想到某些事,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贪玩的孩子!更是一个无比喜欢接触太阳的孩子!记得在一个一个炎热的暑假里,我和隔壁的女孩珂,结伴去她姨妈家玩,不是特别远,但是我们需要走过一段马路,走着走着,我们竟然都把塑胶凉鞋脱了,打起了赤脚。来回皆是如此。炎炎夏日里,两个小女孩头顶烈日,赤脚踩在滚烫的水泥路上,现在想想,那热烈的滋味,好像还在脚心穿透着。也许,这在大人眼里简直是活受罪,但是在小孩来说该是一件多么畅快淋漓的事情!两个小女孩的那两双赤脚好像承载着一场生命的启蒙,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笑靥如花。她们轻快得好像两只蝴蝶,而那轻快得生命又多了一些纷繁复杂,因为年幼的孩子开始身体力行生命的直觉,发挥着她们敏锐的感官,肆无忌惮的寻求一些肉体的刺激,从脚心直达心田!诠释着最原始的痛并快乐着的经验,无需任何人的指导,到这个时候,所有的教科书都要靠边站了!也许她们的老师见了,也会忍不住参与进来,来回味他们丢失已久的某些感知。
在小伙伴的姨妈家里,我玩得很开心,见了她姨妈的女儿瑛竟然会产生一见如故的悸动,那种感觉,在现在想起来依然是熟悉而又温暖的,仿佛已经超越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的年龄。直到现在瑛的小脸蛋和斯文的举动在我的记忆里飘摇,不知她现在在哪里。不禁遥想,不知远方是否还有人记得过去某个时期的我,在他们记忆的评判里,我又是怎样的呢?回忆总是朦胧的,有些事情竟然美好得不忍再打开,不忍让时光把它破坏。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直赤脚在柏油路上走着走着,直至太阳渐渐西沉,才记起了奶奶的嘱咐。回到家,天已经擦黑,奶奶已经忙完了一天的农活,正在生火做饭了。隔壁珂家,都围在一个大脚盆的周围,忙着剥绿豆荚。我好像感受到奶奶有怒气正对着我,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于是假装不在意的样子逗留在柯家和他们围在一起,帮他们剥绿豆荚子,想就此掩饰内心的忐忑,回避着奶奶的责备。我的举动竟然直勾勾的燃起了奶奶的怒火,奶奶果真责备起我来,说我越来越不听话,到处跑,像一个野孩子,这么晚了还不记得回来。我旁边的大人小孩都听到了,只有我像聋子一样不理不睬,柯妈劝我先回家,不要惹奶奶生气,我也没有搭理。现在想想看,带我这样一个孩子奶奶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哪个家长不喜欢一个识趣懂事的乖孩子呢?只是现在我才有心想象着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孩子,跟在奶奶身后,帮着拾柴洗锅,可是那时候的我好像并没有这样的觉悟,记忆中的我就不是一个好帮手,添堵和帮倒忙的时候好像更多些。
长大了,可能因为常看书的缘故,也可能是经历了一些事渐渐觉醒了,便学会拿出记忆解剖自己,才发现,自己多半是有着潮湿的心的那一类人,自我又敏感,性情又无比执拗,喜欢阳光,难道是要用它来蒸干生生世世的轮回里遗留下来的记忆的阴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