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随着交通的发达,越来越多的姑娘远嫁他乡,不知道是为了追随海枯石烂的爱情,还是为了逃离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
早在十几年前刚兴起打工热潮的时候,村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开始背起行囊,远赴东南沿海那些相对发达的城市,从事着日复一日简单而机械的流水线工作。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村子里开始有了外地媳妇,有四川的,有云南的,有湖北的,也有湖南的;同时,也有很多村子里的姑娘找了外地的老公,从此以后,家变成了她们一年甚至几年才能回去一次的地方。
我见惯了太多关于远嫁的悲伤的故事,我看多了因为远嫁而最终妻离子散的例子,我也见多了很多远嫁家庭里的孩子苦苦等待母亲归来的眼神,很多很多都戳痛我内心最柔软的那一个地方,让我为之心疼不已。因此,对于远嫁我并不看好,没想到,如今我却成了远嫁他乡的那个姑娘。
也许,正是因为远嫁,对于家乡,对于亲人,对于爱情,对于婚姻,我才有了重新的认识和理解。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我有姐姐,有哥哥,还有弟弟,我像一个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经常会挨打挨骂。年少的内心并不是只有纯真和无忧无虑的,每次挨打挨骂之后,我的内心充满了委屈和憎恨,有时候甚至会想离家出走也许会好一点。也许是年少时内心有了阴影,所以长大以后我才总想远走他乡,离开那个伤痕累累,我长大的地方。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把所有的志愿都填在了祖国的边陲,我的内心其实有一种快要解脱和报复的快感,现在想来,幼稚如我,无知如我,一点都不懂父母的心情。
我如愿以偿,去了西北地区读大学,在大学里认识了家在安徽的男朋友,毕业以后又去了人人向往,又人人敬而远之的拉萨工作。工作一年,我以为我已经炼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不会悲伤,不会流泪,也不会被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伤害。虽然有时候看着万家灯火,我也会想念那个有亲人的故乡,但我自以为我比别人更加坚强。
工作一年后,我选择了远嫁安徽。结婚当天,父母和我的兄弟姐妹都来参加我的婚礼。他们是提前一天开车五六个小时来的,一路奔波很是辛苦。婚礼当天,我父母分别包了两个很大的红包给我老公,整个婚礼过程,他们看似轻松,其实他们心里有太多的难过和不舍,这一切我都懂,所以我提前给司仪说,主持稿不要太煽情,我怕他们会忍不住泪流满面。参加完婚礼他们就着急回去,怎么挽留都无济于事,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怕给我们带来额外的开支,他们的心思我比谁都明白。分别的时候,姐姐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说,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当时,我忍住眼泪,莫名一阵难过。
结婚以后,我待产在家,老公去西藏上班。过年的时候,我已有七个多月身孕,行动多有不便,但是又特别想回家看看父母。我打电话给他们说想要回家过年的时候,妈妈特别担心,害怕我一个人出什么意外,害怕我身体受不了旅途奔波,给我说,等生过孩子以后再来吧。我知道,他们是想我的,但又担心我。在犹豫了一段时间后,我还是决定回家过年,毕竟有了孩子以后,说走就走的旅行便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了。人生那么短暂,我知道我陪父母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生孩子的时候,因为路途遥远,我的爸妈都没能及时赶来看我,但是妈妈会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的身体状况,问宝宝的一些情况,她是担心我,怕我做不好月子,身体落下毛病。在我生过孩子二十多天的时候,爸妈坐了大半夜的火车过来看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第二天早上,妈妈打开手提包,里面是她给宝宝带的衣服还有鞋子,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都是她熬夜赶出来的,我看着一阵心疼,又一阵感动。
有了孩子以后,我的时间更紧,通常都是爸妈隔几天就给我打一次电话,问我近况如何。妈妈总会感叹:“如果不是这么远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带一下宝宝,你也可以轻松一下的”她还会经常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一趟,我每次都说等我有时间了,现在无业在家尚且没有时间,更何况工作以后呢?后来,趁我老公休假在家,我赶紧安排了回去的日子,给妈妈说过这个消息后,她在电话那端兴奋得像个孩子,细细碎碎念叨着要帮我准备哪些东西。我忽然就一阵心酸,曾经的她高高在上,强势不已,而如今,年过半百,竟像一个等待与期盼爱的孩子。
我曾以为,挨过那么多狠狠的打,流过那么多委屈的泪,我会对那个叫做家的地方不再那么依恋和不舍,不再故土难离,可是结婚以后,我的心就突然变得柔软起来,我会时常在梦里回到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与那里的亲人团聚,每每醒来内心是不尽的落寞和孤寂。
我总以为交通发达,距离不是问题,可是远嫁之后,和那些没有远嫁的人相比,我回家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回家的路变得那么长,那么远……
我总是在想,假如我不曾外出读书,不曾遇见我现在的老公,也许,毕业以后,我会直接回到家乡所在的城市,找一份普通的工作,遇见一个差不多的人,相夫教子,没有悲喜,亦不必忍受思乡之苦。只是人生哪有假如,每一步都是不能回头的路。
远嫁他乡,虽然现在我有人疼,有人爱,可是我依然会想念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故土难离,亲情难舍……